第29章第29章您还健在呢
第29章第29章您还健在呢
李随起身扭头望去,只见一个佝偻的背影颓然坐在走廊长椅上，男人耷拉着脑袋，双手无力地垂在膝间。旁边护士站的护士看见他又回来了，照例去劝阻他离开,“见不到李随我不走”,男人突然暴起,声音嘶哑狠厉,“再废话别怪我揍人。”
“你想揍谁？”
男人话音刚落，便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李志猛地擡头,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动作，浑浊的双眼瞬间凝固。
站在他面前的李随,几乎认不出这就是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父亲。眼前的中年男人裹着一件褪色的羽绒服，内搭的咖色毛衣已经起了球,领口松垮地耷拉着,凌乱的花白头发下,是一张布满沟壑的脸。
李志的嘴唇颤抖了几下,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局促与难堪，他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皱巴巴的病历本，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真的是你...”他的声音干涩,“我...”
李志和妻子带着患病的女儿月月千里迢迢来到京市求医，他们在医院排了两天两夜的长队，却始终挂不上专家号。黄牛开出的天价让他们望而却步,他们实在无力承担。
本来心灰意冷,打算离开，李志偶然在一楼大厅的医生介绍栏里看到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照片，照片里的青年眉眼间依稀有着他年轻时的影子,可那沉稳坚毅的气质又让他不敢相认。二十多年了，他没有一天尽到过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那个被他轻易抛弃的孩子，如今竟成了京医的骨干医生。
这个认知让李志既羞愧又焦灼，他安顿好妻女，独自跑到骨科办公室门口，像个无赖般堵了一整天。
住院部楼下有个景观三角亭，李志跟着李随走过长廊，迈进亭子。
李随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心里毫无波澜，语气平静：“说吧，什么事。”
李志重重的揉搓了一下脸，不敢直视李随的眼睛，目光游离：“你妹妹月月之前被误诊了...我们一家子来京市求医...”一段话说的支支吾吾：“挂不上号...我在楼下看见医生介绍栏...”
话到此处突然被打断。
“妹妹？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妹妹？”语气淡淡让人听不出感情。
他突然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和李志对话显得非常荒唐，一股烦闷涌上心头，耐心告罄：“到底有什么事？”
李志的脸色瞬间灰败下去，肩膀不自觉地佝偻起来，他盯着地上的一片枯叶：“能不能帮帮月月，她...才13岁，我们...”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李随看着眼前这个人，突然有点想笑。
他以为自己会愤怒，会委屈，至少该有点波动。可实际就像看到过期十年的罐头，连打开看看的欲望都没有。
“明天早上八点，带人到办公室找我。”
听到这句话，李志暗淡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顾着点头，嘴里应着“诶诶。”
***
洗完澡的秦意站在镜子前吹头发，看见杨萌从外面进来，她关掉吹风机：“这两天如意还好吗？”她拨了拨半干的头发问道。
寝室几人有一把秦意家的钥匙，这两天她不在，谁有空谁就去喂食遛弯。
杨萌刚从图书馆奋战回来，整个人像被抽干了精气神，连说话都带着股蔫劲儿：“知知上午去过了...那小可怜最近胖了不少，活蹦乱跳的。”
秦意点点头，重新打开吹风机继续吹头发。
与此同时，李晨正穿过校外的商业街。舅舅的烧烤店重新开张，他帮忙收拾到天黑才往回走，出店门不远，他瞥见隔壁奶茶店门口两个熟悉的身影。
他还没走进，就听见一个女生大大咧咧的举着电话：“那我们看着买了啊...知道知道，去冰。”
“秦意她们喝什么？”苏丽娜扭头问刚挂下电话的顾知知。
“跟咱俩一样。”
顾知知刚说完话，擡头就撞见几米外的李晨，立刻用手肘猛怼苏丽娜，眼睛一个劲儿往那边瞟。
自从上次李晨向秦意表白被拒后，403寝室的几个姑娘就再没在学校里偶遇过他。此刻奶茶店前猝不及防的碰面，让顾知知和苏丽娜面面相觑，装作没看见太刻意，主动打招呼又怕尴尬。
倒是李晨反而落落大方，他走进确认自己没看错，自然的说：“这么巧。”
“您好，四杯一共32元，请扫这边扣款。”收银员适时提醒。
顾知知刚解锁手机，微信付款界面还没调出来，就听见“滴”的一声清脆提示音，李晨的手机已经利落地完成了支付。
苏丽娜看见李晨先她们一步结了账，赶紧摆手：“诶，不用不用，我们自己来。”
无功不受禄是403寝室的座右铭。
“我这也是有私心的，”李晨晃了晃手机，“想在秦意室友面前刷点好感，你们不会介意吧？”他眼角微弯，露出个坦荡的笑。
顾知知和苏丽娜对视一眼，大家都知道秦意和李随牵手成功的事，看着眼前同样青春帅气的男生，心里经过一番纠结，还是好心提醒了一句：“那个...秦意有男朋友了，所以你不用讨好我们。”
两人想了半天措辞，最后顾知知支支吾吾的说了出来。
李晨收敛了笑容：“是吗，怪不得...”怪不得前几天晚上他去医院给舅舅送东西，临走路过急诊部的时候隐约看见一个很像秦意的身影，挽着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原来自己没看错。
不过很快他又扬起一个更明亮的笑容：“那我单纯请你们四个可爱的女生喝个水也不过分吧。”
秦意盘腿坐在椅子上，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杨萌递来的薯片在手里捏了半天也没喂进嘴里。
“这段超甜的！”杨萌突然用手肘撞她。
“啊？哦...”秦意茫然地应着，手指却不由自主地划开手机。
微信对话框还停留在她一小时前发的“忙完了吗？”，绿色气泡孤零零地悬在那里。她又试着拨了电话，听筒里机械的女声第n次提醒“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华翠苑的钥匙在指尖转了一圈又一圈，如意自己在家会不会害怕？作为合格的铲屎官，怎么能让小狗狗独自面对空荡荡的屋子呢？要不然自己回去一趟？看看小狗，顺便...
距离李随从医院回家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他站在阳台上望着窗外星星点点的灯光，指间那支烟已经燃到尽头，烟灰摇摇欲坠，他在消化情绪，但具体是什么情绪，他自己也没想明白。
窗外的梧桐还是那棵梧桐，京市还是那个京市，依旧璀璨如常，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所有的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运转着，不会因为任何一个人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而停滞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