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进碗面
第进碗面
回去之后,严宇洋更沉默了，连她跟他说话，给他强调水煮鱼的要领,鱼肉怎么片、浇油的温度等等，他都一声不吭。
之前两人还有说有笑,那天之后，严宇洋总在避着姜月微。
姜月微不太清楚为什么忽然这样，但她觉得这样也不错。省得她还要跟严宇洋讲一些道理，她最不会讲道理了。
食堂窗口这两天又加了一道水煮鱼,每到中午快开饭的时候,食堂二楼都能传来一阵阵滋啦滋啦的浇油声,随后那带着辣味的香气就飘了出来。
卖砂锅菜的那个窗口就在他们斜对角，这个窗口最近新招了几个年轻小伙子,端砂锅时手脚麻利。反正这东西只要提前加好了料就放火上煮着就行。他家也没什么秘方,就是让学生们吃个新鲜。
这天，两个小伙子刚从老员工阿姨手里接过码放好的砂锅,斜对面的盖饭窗口就飘来了一阵香气。
能闻出来是辣味，可辣度不够,香味倒是更胜一筹。
有经验的人一闻就知道,这是照顾大多数学生的口味的。如果你能吃辣,自己再加辣椒油辣椒酱呗。
一个卷毛小伙子今天第一天上班，他被这味道香得实在不行了,就去问老员工,“黄姨，那边不是卖盖饭的窗口吗,怎么这么香啊，是什么盖饭啊？”
黄姨还没开口,一旁刚放下砂锅丸子的小张就说：“什么盖饭，新经理说可以自由竞争，你现在闻的肯定是水煮鱼。”
卷毛还没反应过来，楞楞地问：“什么盖饭能做水煮鱼啊……”
小张比他早来了一周，人机灵好打听，早就把这里摸得门儿清，“是小炒，小炒懂吗？什么盖饭……不过他家确实，哎，真是让人摸不透。”
现在没什么学生，准备工作也做完了，他也是闲的，就给卷毛讲起了这盖饭窗口的老板“大义灭亲”的事。
本来他就是当个笑话讲给卷毛的，没想到卷毛竟然觉得这盖饭窗口的老板真的“是条汉子”，值得敬佩。
“武侠小说看多了吧。”小张无奈，也不想再和卷毛多说，和这种人讨论八卦都没意思。
他问一旁擦灶台的黄阿姨：“黄姨，今天我们员工餐吃什么？”
黄阿姨指着灶台上一溜的砂锅：“剩下哪锅就吃哪锅呗。”
小张脸都绿了，抱怨道：“还吃砂锅啊，我都吃一礼拜砂锅了！来这儿的第一天，我吃的砂锅豆腐，第二天吃了砂锅方便面……前天吃了砂锅大杂烩，昨天吃的砂锅鱼头，我们什么时候能吃个炒菜啊！”
黄阿姨没理他的牢骚，卷毛却走过来，笑呵呵地建议道：“那我们就吃水煮鱼吧。我刚才去看了，一份水煮鱼40块，还给两碗米饭。我们正好一人出二十。”
小张不乐意，“是不是傻，员工餐免费吃，你去吃他家的水煮鱼还得花钱，会不会过日子啊……再说了，你这不是给对家刷业绩吗？”
小张说着，还用眼睛一只瞟黄阿姨，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让卷毛小心黄阿姨会告状。
卷毛哪看得懂他的暗示，直接问道：“你眼睛不舒服啊，怎么一直挤眼睛？脖子也不舒服了？”
小张都快被他气笑了，把抹布摔在桌上，“我不吃，你自己去吃吧。”
卷毛悻悻地说：“行吧，不过看这样子应该挺大一份的，我就怕我吃不了。”
小张气还没消，嘲笑他：“都说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食量大，你怎么就知道你吃不下了，我看是不够你吃吧！”
卷毛没听出他在骂自己饭桶，却去问小张身后的黄阿姨：“黄姨，您吃吗？”
别说黄阿姨会不会告状，就是她那个岁数都不可能和他拼单。年纪大的人胃口弱，不能吃刺激的。
小张心里正这么嘲笑卷毛，等着他被告状，结果黄阿姨却扔下抹布，忽然深吸了一口气，中气十足地说：“吃！阿姨请你吃！”
小张一愣，以为自己听差了：“不是，黄姨您……黄姨我也想吃水煮鱼，您要不连我一起请了~”
他也不问黄阿姨为什么忽然这样了，又便宜不占简直就是王八蛋！他得赶紧和黄阿姨撒娇，怎么也得蹭上这顿饭啊。
黄阿姨却理都没理他，“员工餐不要钱，你还是去吃免费的吧！”
说完就扔下抹布，带着卷毛绕出柜台，去买水煮鱼了。
小张不明就里，他也没想到，是刚才他无心的一句话让黄阿姨想起了昨晚和老公吵架时，老公骂她的话——
“你看你这么胖，就知道吃吃吃！有点钱还去买衣服，都不懂得怎么过日子的吗？你知道儿子的首付还差多少钱吗？”
黄阿姨不仅有退休金，还出来打工又挣一份钱，只是那天是她生日，给自己买了块打折的小蛋糕，也就十几块钱，又在网上买了一条六十块钱的裙子，就让老公这么骂。
可她回家的时候，却看见老公喝着二锅头、抽着云烟，还给自己买了四个凉菜当下酒菜。
黄阿姨忽然觉得这生活真没意思，跟老公吵完架之后，就收拾东西离家出走，她老公竟然也没追出来。
她当时站在大街上就想哭，他老公没追出来肯定是拿捏她顾念着儿子和这个家，会回来的。
可她确实没地方去，又不想给儿子打电话让他担心……
黄阿姨其实知道，就算给儿子打电话他也是两边为难，只会劝她回家。这样的事已经不止一次了。
于是，黄阿姨走投无路，干脆狠狠心住了个a大旁边的宾馆。
她出门的时候带着身份证，还有自己的工资卡和社保卡，这几个月的退休金和工资还在她手里没往家里存钱的卡上打，满够她潇洒一阵了。
本来黄阿姨今天消气了一些，自己都有意向想着要不回去算了，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折腾什么，结果听到小张那句“会不会过日子”，无名怒火又蹿了上来。
她的钱她乐意怎么花就怎么花，他们想要房子车子、想要喝酒抽烟，自己挣去！
黄阿姨在前面气哼哼地走着，卷毛都有点跟不上了，等他撵上黄阿姨时，黄阿姨早就在窗口问刘磊：“你看看，这一份水煮鱼够我们两个人吃吗，我们这儿还有个大小伙子呢。”
刘磊拍着胸脯保证够，“一盆就是一条鱼的量，下面还有豆芽和包菜，我们的米饭也是大碗的，肯定够你们吃了。”
黄阿姨见到刘磊这么热情，总算有了笑模样：“行，那就给我们来一份。小刘，阿姨还没充饭卡，给你手机转钱行吗？”
“没问题。”刘磊眼珠转转，还悄悄跟黄阿姨说，“姨，我们这儿还有我们自己吃的一盘凉菜素什锦，一会儿给您拨点。”
两人又推让一番，刘磊是念着两家的桌椅挨着，黄阿姨经常帮他们收拾碗筷，有时候见他忙不过来还顺手帮忙洗了，一直没机会感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