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95章
卢文秋度过了很是难熬的一个晚上。尽管天气已回暖了,却比寒冬更为难熬。
起初,他整个人完全失去了重心,愕然坐在椅上。回过神,便发了疯似的尖叫起来,锤着书桌,直到双拳被震得生痛,又将那相框狠狠掷在地上,木质的相框裂开了。他便用脚狠狠跺着那张照片,捡起来揉皱了,扔进马桶。
这是背叛。她背叛了他。
他将在札幌抽到的小猫玩偶举起来,揪着它的双爪,一使劲,猛地扯成了两半,露出内部填塞的棉花。他抓起那些棉花,往窗外抛去。
他想起来以前为她写的诗句,那些乱七八糟的草稿,他从抽屉里面通通取出,刺啦刺啦地胡乱撕了起来,他把那些大片的纸屑扔得满天都是,又把自己的书柜推倒了,玻璃门震裂了,书柜顶上的地球仪也解了体。
他做完这一切,双颊像炙烤一般发烫,内心纷乱如麻,精神浑浑噩噩,竟认不清从脚下到床的距离了。
一想到他竟被这群人愚弄了两个月,不对,近乎半年,像个傻瓜一样和香音来往,还以为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洋洋自得于自己对她的控制,仿佛真的尽在掌控似的。
他这个无能的混账。做坏事本身已让他心神不宁,做了坏事还无法实现目的,更是对他一种极大的侮辱。
他倒在床上,像孩子一样哭喊起来,哭得吐起了血,慌忙用纸巾接住,才没有沾污淡蓝色的床单。他取出了十字架,双手捧着,举向天空。
他的嘴边仍残留着血丝,却不住地去抱着那十字架亲吻。
尽力收拾好乱糟糟的房间,他颓废地躺在床上,一边咳嗽,仍一边抽烟。他的双眼已经布满了血丝,但别说睡意了,他连睡觉这件事情,都没有想见。
他忽然痴痴地大笑起来。笑得渗出了眼泪,也不曾停止。
“哈、我这傻瓜,傻瓜啊……”他笑道。
他只觉胸前一阵隐痛。眼前浮现起父亲的样子,又浮现起母亲的样子。
怎么,我是要去见我爹了吗?卢文秋大笑道。爹!废物儿子来探望您了!娘!您在宜川好好过着,别挂念儿子!
他朝天花板挥了挥手,便昏倒过去。
第二天起来,往日的镇静又复苏了,他在思索着,到时要怎么面对香音。
对她说分手吗?他不是没有这个想法。
她欺骗了他。背叛了他。这是罪无可赦的事情。
但她毕竟还是他的恋人,他——某种程度上,依然深爱着她。一想到要将她从自己心中割裂,便痛苦万分。
况且,无论是正孝,还是逝去的外婆,都对他抱有深切的期待。
可是他终究要给予她一些惩罚,一些让她无法忘却的惩罚,他在思考这一惩罚的限度,究竟要到什么地步为宜。他就像球赛中判罚定位球的裁判,精确计算着圆心的所在。不仅是她,连同那个莽撞的乐队,都要好好上一课了。
他又抽了一支烟。继而在咳嗽中,得意地笑了起来。
门铃的声音。
卢文秋打开门,看见了美铃。香音站在她身后,两手不自然地交叉着,眼神闪缩,胆怯地躲避着他的影子。
“你怎么也来了?”卢文秋问道。
“我——我请求你原谅她。”美铃诚恳地低下头。
卢文秋只是不置可否地瞥了她一眼。
他向香音伸出手,说道:“过来。”
香音便往前了两步,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随他进屋。
美铃也想跟进来,但被卢文秋挡住了。
“你回去吧。”
“求求你别生她的气……”美铃轻声请求道,“如你所见,她已经这样了……”
“我自有我的打算,你请回吧。”卢文秋没再理她,关上了门。
香音始终站在他的身后。
他这时才慢慢回过头,紧紧注视着她。
绿水晶发卡,莹莹地发着光。
他的眼神,凛冽得仿佛要穿透这一具身体,穿透她跳动的心脏。
“秋君,我……”她只觉得很不自在,尤其是在这蔓延烟气的房间里。
“去那儿坐下。”卢文秋指了指床。
她于是乖乖坐在了床上。
卢文秋慢慢走近她,他发现自己往前一步,香音就向后闪缩一点。
他举起她的手,看见了手腕上的伤痕。
于是一切阴谋尽化成水。他察觉自己又对她心软了。
“怎么弄的?”
她低下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很害怕吗?”他冷漠地问。
“对……对不起……”
“我说过我不喜欢听道歉,你在等待我使用暴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