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五月已经近了夏季。甚至在某些时刻给人以这样的感觉：已然入夏了。
美铃拉上香音，加入了本校最大的社团，乐研社——顾名思义，研究音乐与乐理的地方。学校教授的知识只是与专业挂钩的一部分，乐研社涉及更多时兴的音乐形式，例如当时方兴未艾的futurebass（未来贝斯），还有逐步成熟的音乐合成软件，等等。就像文学中的先锋文学，绘画中的后现代主义画派。当然，前卫性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也有专注于传统的音乐表现形式的，例如歌剧，例如日本“能乐”，还有打非洲鼓的。这些，单挑出来是传统，倘若有机融合在一起，就构成某种前卫的艺术。
香音对乐研社的第一印象是，人好多，而且各样打扮的人都有。整个乐研社，仿佛就是各流派音乐发展的缩影。
既然是钢琴系的学生，也不太会其他乐器，她们就被分到钢琴部下属。但钢琴部仍然很多人，每周开一次例会，她们尽可能每回都到场，尽可能多认识几个社员。
负责引导这些新入社员的人叫近江千寻，是大三的学长，留着长发。
“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吧。接下来几周的例会，都是我来组织。”
例会的内容很是简单：没有一个明确的主题，社员只是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分享音乐资讯或交流有趣的想法。如果社员愿意，也很欢迎参加其他部的例会。
据说音大这几年更换的新校歌，就是在这种场合诞生的。
除了例会，每两周还有一节全社的课程，或者说分享会，在大教室召开，由某领域已经成为专家的社员召开——这类社员，被称为乐研社的“老师”——介绍该领域前沿的讯息，或者自己近来的创作成果。香音参加的第一次分享会，主讲人是一个叫川口的大二学姐，扎着显眼的马尾辫。她展出的是自己的新专辑，以“旧日夕景”为主题，创作的十二首electroniccore（电子核）乐曲，惯听流畅和谐的钢琴曲的香音，第一次受到这样的洗礼。
认识了各种各样的人，又欣赏了各式各样的音乐，这算是很高兴的事情了。她每周五一下课，就喊着“美铃”“美铃”，拉上她一起去例会。
这几个月，香音过得有些忙碌，除了日常的上课和练琴，还有乐研社的各种加强练习。她开始学习编曲，尽管这并非课程要求的，但一次例会上见到大家围绕一段旋律，用电脑编出了风格五花八门的曲子，她就心生羡慕，而且感到自己有些一无是处。
然后，她们的住处便增设了许多不同种类的乐器，例如架子鼓，例如键盘。
但她每天过得越是有趣，越学到不少新东西，就越想告诉卢文秋，越思念她的秋君。
可惜他一直抽不出时间呢，连打个电话的光阴都不曾给予。
她无数次自作主张地，想要拨打他的电话，但转念一想未免有些任性了，还是只发信息吧。但无论是多强烈的感情，放在文字上都会冷却一半，到头来内心纠结的声音变成了干巴巴的叙述，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怎么办呢……”她问美铃。
“如果你想见他的话，就告诉他好了。发条短信吧？”
“我总是有些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是很勇敢的表现哦。”
香音犹豫了片刻，“还要等他回复，也太难受了……”
“那就直接打电话好了。”美铃笑道。
自从上次居酒屋门前的风波以来，美铃已敏锐地察觉到，这两个人的关系中，存在一些不正常的东西。
在那之后，她上网检索了卢文秋的信息，看到了他的修士论文，尽管是外行，也能看出其相当高的水准。不过这都是次要的，在致谢一栏，他对香音致以深切的谢意，言辞诚恳，态度温和，和他大部分时间给她的印象如出一辙。
看起来不像有什么问题。
她不想试探香音，却又暗暗地担心她。
开例会的时候，很多大一新生围着聊天，尽是些无关音乐的话题。聊自己当时考了几分，考试的时候什么感觉等等。
“当时那个面试我的老师凶巴巴的，”一个社员说，“我弹错了一个音，他就一拍桌子，让我重来。”
“是那个白头发的女的吗？”另外一人问道。
“不是，一个老头，头发都掉光了。”
“老头？你说的是伊藤？”另一人说。
“我记得他确实是叫伊藤什么的——还好后来还是过关了。”
“啊，伊藤，我们懂的都懂了。”
“怎么？”
“我是第二年才考进来的，上一年就是被伊藤刷掉了。”
“这样啊。”
“聊什么呢？”近江走到他们聊天的桌旁，双手撑在桌上，正好面对着香音和美铃。
社员们都支支吾吾，不好意思回答。
“也对，你们是新来的呀，不一定很快能融入环境，”他撩了撩头发，神秘兮兮地凑近身，“虽然你们才刚进来不久，应该也对乐研社的风格，有一个基本的印象了，能说说吗？”
坐在一侧的一个社员举手了。
“你说。”近江示意。
“很硬核。很多东西听不懂。”
“嗯……”近江努起嘴，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还有吗？”
另一个社员说道：“人好多……”
“我们确实是一个大社团，”近江说道，“还有吗？有什么疑惑的地方吗？”
香音看见美铃举起了手。
“诶，小姑娘，你说。”
香音不是很喜欢他轻佻的语气。但美铃不甚在意，她说道：“我感觉这里好多厉害的人，可以说是藏龙卧虎了，但反而是因为厉害的人太多了，我有时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今天看着电子音乐很有意思，就了解一点，明天又想学学唱戏……”
近江听完美铃的话，颇感兴趣地挑了挑眉，说：“这位同学问到点上了。的确，能人异士很多，而且他们的才能，也不是一朝一夕学来的。音大的乐研社作为音乐社团，和外校的同类社团最大的区别，第一是规模，第二是引导性的学习模式。可以说，很多社员是把乐研社作为第二课堂来对待的，你刚刚也提到了，学到很多东西。这是‘引导’其一，其二呢，我们希望你们这一届的新人，即使是钢琴部，在一年时间，也可以组建四到五个乐队，什么类型的都好——找其他部的部员也没关系——这是很有意义、也很能学到东西的一件事情。你们晚些时候就会注意到了，年度晚会上表演的、获奖的乐队，十有八九都是乐研社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