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当时纣城的二月，天并不像现在这样冷的彻骨

早晨的雾气很大

茫茫白雾中透出一道瘦弱的身影，太阳不过初生，亮的不彻底，茶稚野提着年前买的灯笼缩在楼下的墙角旁

昏暗的灯探照不到很远的路，只能在她周边镀上一层暖黄的绒光

黑影逐渐变的清晰，江舟走向她

年后叫嚷着剪头发的茶稚野看着江舟真的去两元店买来的剪刀后退一步，扣着手指转了一圈，然后挺直胸膛

“你来吧”

一副英勇赴死的壮烈

茶稚野的母亲那时并没有得病，还是美人如卷，玉一般清雅

她轻笑着塞给江舟一把奶糖“攒了很久的钱吧”

这是第二次，江舟因为说话的那个瞬间爱上一个时间段

第一次是见到茶稚野的那一刻，他不仅爱上了那个时间段，也欢喜与每个想起相遇瞬间的时刻

最终，茶稚野的刘海还是被毁了，弯弯曲曲的贴在额头前，萎靡不振

她发誓“我再也不要出去了，好丑，我会被人笑话的”

“很漂亮”茶稚野的妈妈起身，从柜台上摸出一个铁盒子，取了一个发卡别在耳侧，她又重复了一遍

“很漂亮”江舟和她同时发音

“真的吗”茶稚野慢慢放下捂着额头的手“我真的很漂亮吗”

“嗯”她重复着“很漂亮”

“我不信”茶稚野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管疼不疼，凉不凉“明明丑死了”

耳机里的音乐突然转了个调，换到下一首歌，宿舍的窗外映着短暂的黄昏，手里捏着将要翻页的文章注解，笔记记得零零碎碎，就像干枯无味却要努力生活的碎片

茶稚野惊醒在冷风中，摸索着从床上拉下来一件外套，枕头被外套拽起，斜着躺在床上

藏在下面的昏黄照片漏了一角

她扒开枕头，攀上爬架,把脸对着墙壁，捏紧照片

红着眼眶，又偷偷把泪憋回去

手指摁着胃，从心口开始密密麻麻的疼

傻气的女孩，目光呆滞的男生和一位因为照片进了水而看不真切面容的女人

她将永远都深深陷在里面，躲不开

她拼命的去记，却总是忘，忘了很多，她要想不起来母亲的活着时色彩缤纷的样子了，占据最多的是镇子上卧室里的黑白照

死气成沉，把会说话的眼睛都蒙上了灰

在这个年代里，所有人都开始追求低像素的模糊感，记忆力朦胧的轮廓永远看不清，却又能日日夜夜的缠绵着心脏，每一刻回忆涌上心头的时候，浑身痛的要裂开，从心脏最中间向四出撕开无数道缝隙

茶稚野把照片翻过来，取出圆珠笔，具体细节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江舟为了哄她高兴蹲在她身前剪了同样的发型

确实是寸头

母亲在当天买了蛋糕，三根蜡烛，一人一根，草莓味的，奶油很多

却不腻

文字烙印在背面，如血液般滚烫

凌晨四点的月亮已经逐渐模糊，外界还是很黑，本来空着的床铺下亮着台灯，几张零碎的卷子叠放在一起，用完的空笔芯散落在翻开的书缝隙之中

茶稚野眼睛有些肿，视线擡的久了眼里会蕴着一汪春色

翻身下去，宿舍内一股汤药味还没散去

书桌上昨天没来得及收书籍此时正晾在窗台上

“茶稚野”林俗依从对面床上探头“我昨天换宿舍换的太晚，水杯里的水洒了点在你书上，字没模糊”

“嗯，没事”

“你眼睛怎么了”林俗依趿拉着拖鞋凑近她，手背上沾着水盖在她的眼睛上“闭眼”

茶稚野把手搭在她的手腕上，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这个好意，站直身体，僵硬着不敢动

“没事，你没多高，不用站直”

“…………”

章阁仰着头，手里抱着盆，推门，林俗依立马闪身接下

“还没把隐形眼镜弄出来嘛？”林俗依拽着她的手腕，把她拉到桌子前“你别动”

章阁攀上她的手试着她手的温度“下次别用冰块了，你的手现在还是冷的，带一晚上对眼睛也没多大伤害”

“我刚才没用”林俗依把手贴在她的额头“捂热了，我温度低，我待会给你揉揉眼睛，凉一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