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先机
因着兹事体大,四阿哥次日清早又临时派人传话,自己不到正院用早膳了。
福晋脸上便有些不愉,她都不计较他在哪歇息了,居然连仅存的一点体面都不给她。当然福晋自恃涵养,并不肯露出分毫。
赵嬷嬷性子急,追问道:“难道又是瓜尔佳氏把贝勒爷留下了?”真是得寸进尺。
那人却说四爷进宫去了。
主仆俩齐齐愣住,才从宫里回来,怎么又去,哪有许多说不完的话?
赵嬷嬷洞察先机,“不会是为了给西苑那位请封侧福晋的事吧?”
虽然只从宜妃口中偶然透露过一句,可空穴来风必有因,四阿哥若没意思,宜妃怎么敢宣之于口呢?
福晋想了想,“应该不会。”
瓜尔佳氏家世是好,可家世好的多了去了,难道个个都当侧福晋?何况她姐姐云华闹出丑闻,正是该避风头的时候,四阿哥不会在这关口自找晦气——少说得等孩子生下。
还不一定是个男胎,若是女胎,更没脸请封了。
赵嬷嬷觉得不该寄望于运气,万一瓜尔佳氏真是个有福的呢?还是该早做打算。
但这话福晋不爱听,她只能暗暗计较。
四阿哥归来时神清气爽,云莺便知他提的建议被康熙采纳了,一顿午膳都用得格外有滋有味——他既然没到福晋处用早膳,当然也不便去李格格处用午膳,索性仍来了云莺这里。
云莺关切地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万岁爷没多问?”
这法子到底还是挺奇思妙想的,尽管她推称是从医术古籍上看来,一般人多少会有点怀疑。
四阿哥叹息,“不试试怎么知道,若真能成功,不就普天同庆了么?”
万岁爷自己就曾饱受天花困扰,还险些毁损容貌,对此自是噤若寒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只要有一线希望,皇帝都不肯轻易放过。
说完就把云莺给他夹的物事放进嘴里,滑溜溜的触感格外怪异,还有股子腥气,四阿哥当时就呸的吐出来。
定睛看时,才发现那是片热腾腾的火爆腰花。
他不免失笑。“就算爷几个月没碰你,也用不着如此着急。”
就不怕他虚不受补?
云莺脸也红了,轻轻朝地上啐了口,谁专门弄这个,都是膳房准备,她没细看罢了。
两人玩笑一回,四阿哥便告诉她皇帝已下令部署此事,挑了几个天花泛滥的乡镇当试验点,要把这牛痘当人痘给他们种下,因着是新玩意,少不得会经历一番抵触,又特意调遣了几对侍卫前去维持治安。
尽管知道牛痘术十分安全,云莺身上还是起了点肌栗: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人命当真有贵贱高低之别,那些皇亲国戚达官贵胄无疑是不会让亲生骨肉去冒险的,那就只能找贱民当试验品了。
甚至四阿哥说起来时也是一副自然而然的口吻,云莺不禁沉默。
四阿哥见她放下碗筷,“可是菜色不合胃口?膳房的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便要将掌勺的几位厨子叫来责骂。
云莺连忙拦住,推称昨儿吃得有些多了——她确实该控制一下饮食,正常四五个月的肚子哪有这么大的。
四阿哥倒是不觉得她变重,看她脸颊肉乎乎的,肌肤却仍晶莹剔透,更招人爱。
他轻轻抱她到膝上掂了掂,含笑道:“还行,不怎么沉。”
云莺黑了脸,玩曹冲称象呢?
在他怀里扭来扭去不老实,勾得四阿哥火起,忍不住在她胯上浅浅拍了一掌,云莺又委屈得扁起嘴,眼泪要掉不掉。
真是越发爱娇了,岁数越来越大,心智越来越小。
四阿哥哭笑不得,架不住美人落泪,只能温柔地帮她拭去——哪知云莺只是单纯的产前恐惧症的关系,她又不敢跟四阿哥说,胎儿都成型了,难道还能下药打下,她自己的身子也受不住。
哭一哭就当宣泄情绪了。
四阿哥道:“我在皇阿玛跟前提了一嘴请封侧福晋的事,皇阿玛也认可,不过得过阵子,礼部需要时间准备冠服。”
又说这两天会有人来帮她量尺寸。
云莺心知肚明,这些不过是托辞——老康精明着呢,得看看牛痘是否真的有效再决定要不要奖赏四阿哥,若最后是场空欢喜,到时候有的是法子让她期待落空。
幸好云莺对此很有把握,后世的经验已经证实牛痘接种是对抗天花肆虐的利器,她不过提早搬出来罢了。
但当着四阿哥的面,云莺还是作出惶恐不胜的模样,她得意自己的演技越发自然了。
越柔弱的女子才能越叫男人为她冲锋陷阵嘛,云莺自觉在小白花的道路上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虽然云莺的意思不愿居功,也不愿为此多生事端,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她的“丰功伟绩”到底还是传开了。
东院李格格的眼睛瞪得有铜铃大,“她还有这本事?怎么可能!”
再说瓜尔佳氏长得就不是一副饱读诗书的模样,说她会翻医书,简直贻笑大方。
康嬷嬷心说自家主子倒是长了张才女的脸,可偏偏诗词歌赋一窍不通,又能如何?
当然她不会打击李氏,只在旁帮腔道:“多半还是贝勒爷的意思,故意帮她造势呢!”
李氏哼声,“当我不晓得?看破不说破罢了。”
瓜尔佳氏资历不如她,子嗣更是不如——即便这胎怀个阿哥,可李氏膝下有一儿一女呢,若要越过她立侧福晋,非得有点特别的本事才行。
难怪四阿哥会巧立名目,想了这么个花招。
李氏将手心帕子都几乎揉碎了,怪只怪自个儿娘家不中用,否则早些撺掇四阿哥请封了,哪里轮得上瓜尔佳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