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抓周
云莺为了练手,那面条不止做了一份,还有一大摞在灶间放着呢,只待烹煮,又因是现擀的,难以久放,全扔了也嫌糟蹋,四阿哥便笑道:“既如此,就让府里诸人也尝尝鲜,算是领教你的手艺了。”
福晋神色有些晦涩,合着为了这点东西,阖府都得承瓜尔佳氏的情?
宋格格则赶忙凑趣笑道:“也好,吃了这碗寿面,咱们也能沾沾贝勒爷的福气。”
云莺难免嘀咕,未来的雍正大帝历史上可不怎么长寿呢,不过她对四阿哥的爱究竟浅薄得很,远不到生同衾死同穴的地步,当然也考虑不到以后。
而宋氏似乎比四阿哥活得还要短,这么看,是该沾沾他的福气。
旁人都这么说了,福晋也没好意思拒绝,但晨起实在无甚胃口,那寿面里头又是加了猪油的,只浅浅尝了两口汤。
云莺想了想,各处都照顾到了,独东苑落下似乎过意不去,便也叫人盛了两碗面,并几碟时令小菜送到东苑去。
小碗的自是给弘昐阿哥,另一碗给谁不言而喻。
福晋面上衔着淡淡笑意,“妹妹倒真是心善。”
连差点害了她孩子的罪妇都惦记着,她不信天底下真有以德报怨的圣人,除非李氏本就是被云莺所利用,才要设法笼络。
云莺胸中清白,自然没什么好避讳的,落落大方道:“李姐姐到底乃弘昐生母,哪有儿子在一边吃饭,当额娘的却在旁看着的道理?”
本朝以孝治天下,何况四阿哥只是将李氏禁足,并未对外颁布罪名,自然一切按规矩来。说句不中听的,将来宁楚克嫁人、弘昐娶亲,总得叫李氏出来看一眼呢。
福晋不免语塞,再说下去她倒成了恶人,只得转头跟二格格寒暄,借以转移话题。宁楚克面对她却有些怯怯的神气,她虽然年小,可从宫人平日的窃窃私语里,已然知晓额娘因何而获罪,尽管内情复杂,可额娘跟福晋昔日争斗历历在目,她自然很容易疑到福晋身上,也难以泰然处之。
福晋面上滑过一丝尴尬,她自己是没女儿的,并不擅长跟二格格相处,当初原也想过将宁楚克要过来,然而四阿哥先声夺人指给了宋氏,只得罢了,如今瞧着,倒是养在宋氏那儿的好,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福晋默然想着。
两大锅寿面满府里转悠一圈,仍旧剩下许多,四阿哥不忍云莺心意被糟践,便道:“等爷晚上回来再用。”
云莺劝他无须强撑,“算了,这也不值得什么。”
四阿哥却很坚持,“别偷偷倒了。”
云莺无法,只得悉听尊便,又怕面坨了,让沥干了盛出来,汤料则另外分成数份加以烹饪调味,有牛肉汤、鸡汤、鱼汤以及只加葱油和海米的清汤,怕四阿哥吃絮了,换着花样更易入口。
挽星咋舌,“您还真让贝勒爷吃完呀?”
她自诩已经算饭量大的了,看这些都觉撑得慌,何况四阿哥向来注重养身,事不过三,又只吃七分饱。
真要是一股脑塞进去,怕是明早连床都下不来了。
云莺也觉着四阿哥跟她开玩笑呢,哪有人这样胡闹?然而四阿哥却是说到做到,直看他将五碗面条吃得干干净净,腹部肉眼可见地涨起来了,面色却板得跟青石地一般,显然在极力忍住快要溢出的饱嗝。
云莺叫人取来几枚健胃消食的山楂丸,忍着笑对四阿哥道:“您是直接吃呢,还是用水化开再服用?”
喝了那么些面汤,云莺估摸着四阿哥一滴水都灌不下去了。
果然四阿哥接过来一梗脖便用力咽了下去,都来不及嚼碎,本来白玉般的脸涨得通红。
可惜没能用照相机照下来,不然四爷这难得的黑历史,日后拿出来赏玩该多好呀。
四阿哥看她抱着弘曜笑盈盈地在那儿瞧,不免羞愤欲死,“转过脸去。”
云莺顺从地望向窗外,哪知接着却是瓮声瓮气的一句,“……爷说的是他。”
四阿哥舍不得对云莺说一句重话,自然指的是她怀中的小不点儿——弘曜这家伙正睁着两只黑豆般的眼仁,死死盯着他阿玛的窘态呢。
不知是否云莺错觉,这小子嘴角微微咧开,仿佛在嘲笑四阿哥似的。一物降一物,看来少年老成的四阿哥终于找到对头了。
冬去春来,转眼弘曜的周岁礼也快到了。
依福晋的意思,都是庶子,便该遵循弘昐旧例,然四阿哥却道:“这不一样,云莺生弘曜时已是侧福晋,怎可与格格一概而论?还是该在旧例上添些为宜。”
福晋神色微微发僵,李氏当初风头正健,处处要与她这位嫡福晋别苗头,弘昐的周岁礼比起弘晖也只略逊一筹,如今四爷犹嫌不足,岂非要比着嫡子的例了?那么嫡庶还有何分别?
待要分辩几句,为这么点小事却又不值当,且这一年来,她与四爷相见日希,实在没必要消耗最后那点淡薄的夫妻情分。
好在宫里德妃赐下来的贺礼,跟当初弘昐是一样的,福晋方才松了口气,只要娘娘还记得嫡庶便好。
云莺并不在意宴会的排场,也不在意会来多少宾客,她没有古人那样强烈的宗族观念,于她而言,弘曜不过是她跟四爷的一个爱情结晶,仅此而已。
当然外祖家必须得来,这可是直系。
觉禅氏月前就悄悄跟女儿商议,是否要提前训练一番弘曜,避免他周岁宴抓到些吃食、香粉、花儿朵儿之类,落得个好吃懒做、玩物丧志的罪名,俗话说三岁看老,她看皇家顶看重这个的。
云莺安慰道:“不过是无稽之谈,岂可尽信?”
如果人的一生这样轻易就被决定,那还努力个屁。
云莺私心倒是希望弘曜别在周岁宴上一鸣惊人,那就太引人侧目了。本来福晋跟她的角逐就只剩下儿子,若还叫弘曜压倒弘晖,把这唯一的赛道给堵死了,福晋当作何感想?一个绝望的女人会疯魔到何种程度,那是显而易见。
云莺不想去挑战福晋的底线,至少现在不能。
觉禅氏见她悠然自得,只得罢了。
周岁那天,府中宾客盈门,云莺很知道这些不过是看四阿哥的面子,可若只是为了虚应故事,似乎不必对她这样热切。
连挽星都忙碌不堪,接连有几家夫人召她过去问话,赏这赏那,没一会儿怀里便堆满了。
她困惑难解,“嬷嬷,您怎么看?”
顾嬷嬷经历过太多见风使舵,知道这些墙头草不过赶热灶罢了,“给你你就收着,别跟小家子似的颤颤巍巍,上不得台面!”
说白了,侧福晋与当初李格格的境遇没半分分别,甚至更胜一筹。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世情冷暖无非如此,没看东院已经乏人问津了么?
挽星忙啐道:“呸呸呸!您老也不说些吉利的,侧福晋心肠再好不过,怎会落得李格格那般?”
也不怕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