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时间紧迫,问题严肃,站在我面前的这位陌生同行也言简意赅,明确提出了自己大概需要多少物资援助。
我说行,都可以给。
阿尔克曼眉尾轻轻一动,而端坐在我面前的阿拉基尔先生似乎也短暂呆滞了片刻,然后才有些疑惑的看着我。
“您之前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
“那我应该是个什么态度?”
“这应该怎么说?”阿拉基尔的表情有些唏嘘的复杂,答得倒是意外地干脆:“可能会说些浪费时间的漂亮废话,然后磨蹭个十天半个月的,再进行所谓流程上的下一步?”
“那也用不着,”我耸耸肩,坦然回答,“毕竟你们现在的麻烦可不止是物资短缺问题,阿拉基尔先生都已经求到我面前了,我也没必要在这种地方卡您一下。”
对此,对面的年轻指挥官只能无奈苦笑。
大概是因为距离卡洛斯太近,这次密教引起的骚动,三沙城算是受灾规模最大的一个。按理来说,下一步就应该是着手调查污染和骚动的具体来源,但阿缇耶偏偏选择了古魔的血肉造物作为强化污染的引子,这便又额外多增加了一重麻烦。
和古魔达成合作的主城区不止一家,但没在研究出真正平衡共存之法暴露这一点,那就是天大的错处。
上面的人倒是有意相瞒,可扩散的污染压不住,受限的物资问题也藏不住,密教的信徒本来就有相当一部分来自普通人之中,想要借着这波混乱躲在人群里面说几句鼓动人心的话,再简单不过了。
换句话说就是,卡洛斯因为各种各样的历史遗留问题,这一次竟然也是又被筛出来,成了最受信任的对象。<
三沙城倒是也能从其他地方申请救援,只不过这次密教做足了准备,是一定要搅乱附近这几池浑水,要是一不小心被他们抓住机会,宣扬说“其他主城区的救援物资也被古魔血肉造物污染过”……
那麻烦的程度可就不是现在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了。
他们——或者说阿缇耶的目的,是将这几处的池水搅乱,再将更多的人引到卡洛斯来。实际上,随着这几次物资援助的活动,卡洛斯内部也确实流入了不少新鲜的外来人,这件事我单独交给列文负责,结果同样是是意料之中的不乐观。
值得信任的卡洛斯,绝对不会与古魔合作、永远会和人类站在同一边的卡洛斯……在各个主城区内部可能牵扯“高层与古魔合作,大概率会带来新污染”的前提下,这样的噱头吸引了不少人的好奇和靠近。
也许他们原本都有各自安稳的生活,可经由这件事之后,也有不少人动心,准备换个更令人安心的住处带着。
不少密教徒也确实因此混进来了……而且极难筛选,列文难得对着我露出头痛的表情,毕竟密教的信徒也是来自于民众之间,他们没办法单纯依靠这一点属性就把这些人筛选排除出去。
明知有问题,还要收吗?
自然还是要收的。
——不全收下来,怎么好让人觉得我仍和当年一样,一如既往地会为这些可怜人一次又一次的心软?
当年的卡罗尔曾经做过的事情,如今的阿缇耶竟然也想要再做一遍。
只不过人要救,但也不能完全要我来负责,我之前特意和阿尔克曼提过要他来接着这个人情,而我本人则更加专注密教方面的行动,我让列文去帮忙盯着那些能确定下来的密教徒,不用动手,不用太过认真,甚至一不小心露出一点破绽也没关系。
所以,他们知道我在盯着他们的小动作。
我也知道他们知道我的小动作。
这种程度的监视更像是暗流之上偶尔掠过的涟漪,一些彼此默认的心照不宣。
不久之后,列文告诉我,这些人的行动从最初的谨慎开始渐渐变得放松下来,但整体来说还算克制,没做出什么奇怪的行动。
卡洛斯的土地也容不得他们做出之前那种血肉污染的小动作,所以聚集过来的行动应该算是那一种呢?比起新的准备,更像是一种下意识聚拢靠近的朝圣?
我短暂回忆了一下阿缇耶在我面前的表现,觉得这种发展也不是不可能。
“我对您的判断没有任何意见,只不过想要提醒您……这样继续下去,可能会有些小麻烦,指挥官。”
“比如说,您这样明目张胆地纵容下去,他们会不会觉得您其实是站在他们那边?”列文有些严肃地问我,“私下里的集会人数越来越多了,真的不用想办法控制一下吗?”
我想了想,问:“你们遇到危险了吗?”
列文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但还是摇了摇头。
“他们好像已经知道我们是跟着谁行动的,就目前来说,安全没有问题。”这话说得还算克制委婉,实际上那群教徒似乎已经默认将小队成员划入了可以信赖的“同类”范畴,即使确定这些士兵并不拥有同类的信仰,但是作为指挥官的所有物,那么也可以算是同胞。
对此,队伍里最年轻的埃迪反映最强烈,在汇报情况的时候更是忍不住地龇牙咧嘴,疯狂揉搓手臂,根本压不住满身的鸡皮疙瘩。
……老实说我不介意他们这么划分阵营,但是被那种软绵绵又湿哒哒的慈爱眼神盯着真的好恶心。
狙击手抓着自己的胳膊,低低嘶了一声后,喃喃自语地吐槽:好像被什么带着粘液的阴湿水生物裹着,噫,恶心。
那这么说我就能理解了。
“我说那两天埃迪在我身边呆着的时候怎么总是喜欢贴着我站着呢……”不但贴着,还要无时无刻挨着,一个金斯利仿佛打开了所有人的连环锁,那几天的埃迪总是一副半死不活的虚脱样子,但也不妨碍他抽空干点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大概是监视密教徒的那几天确实耗干了他为数不多的一点理智,一旦有空就一整个把我拎起来,后脑勺的头发被用力蹭来蹭去,连带着后背也只能贴着对方胸膛,一不小心就是脚尖都要被迫悬空,怎么扑腾都挨不着地面。
……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列文左右看了看,确定附近没有其他人之后,才俯下身,压低声音同我叮嘱:“那位三沙城来的指挥官在这里呆了很久,似乎是准备亲自负责相关的物资问题。”
我垂下眼,稍作思考。
指挥台的玻璃廊道高低交叠,彼此纵横交错,此时的副官先生和那位三沙城出身的指挥官一起走在下层走廊里,透过全环绕式的透明玻璃外罩,我看见那两个人的影子一前一后,偶尔停下脚步,认真谈论着什么。
本该只是几张纸,几段对话就能解决的问题,然而那位拿出了一副要对此全权负责的严肃态度,哪怕是这种小事也一定要全程陪同,期间不容许出现一丝一毫的错漏。
非常地……不信任,不尊重。
那位阿拉基尔先生似乎也能理解自己在做什么,并提前做好了准备,要就这个问题和我实实在在的拉扯一番;毕竟这个要求确实太过僭越,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这个要求堪比直接骂卡洛斯整个运行系统都不靠谱。
可即使如此,明知道这行为是相当容易引人生怒,他也还是选择亲自介入其中,用自己的身份尽力提供了最高规格的便利条件。
不要说对面瞬间紧绷的气氛,就连阿尔克曼的脸上也露出了少有阴沉的冷肃表情。
……但我还是允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