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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苏醒

第72章苏醒

刺客会是谁派来的?

是怀恨在心的相归海的旧部,还是她那偏安江南的皇帝兄长?

自揭身份的时候她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闻禅吊着最后一口气心想,只可惜裴如凇舍生取义,最终也不过给她续了五年的命。

早知道条件这么苛刻,她一开始就不该答应出家修行,哪怕轰轰烈烈地死在三十岁,总比这样满怀遗憾地离开要好。

然后她再一睁眼,发现年轻的楚皇后坐她身边床沿,紧握着她的手,泪眼婆娑地喃喃:“上苍保佑,菩萨保佑,总算是醒了……”

她身后的皇帝长叹一声:“通明禅师果然言中了。”

延寿五年,闻禅又一次伴着预言醒来,站在了命运的支流面前。

“既然殿下执意如此,贫憎也无法强求,还望殿下多加珍重,阿弥陀佛。”

闻禅朝通明禅师颔首告别,目送老和尚起身离去,由侍从撑着伞送往宫外。漫天大雪纷飞,她伸手到窗外接住一片,静静注视着它在掌中化为水珠。

纤云过来给她披衣,担忧地劝道:“殿下身体才刚见好,小心吹风受凉。”

闻禅朝她一笑,拢紧了衣襟,扭头扬声唤庭院里的内侍:“程玄,折两支白梅花给飞星,让她拿去插瓶。”

这一世,轮到我来救你了。

后半夜起了北风,庭院里的树枝被吹得哗哗作响,屋中早已点起了熏笼炭盆,一缕挟着冰凉雪气的冷风却还是顺着半掩的窗户溜进来,吹醒了和衣而卧的裴如凇。

他睁开了眼,毫无睡意地盯着窗纸上倒映的张牙舞爪的树影,在黑夜里发了会儿呆,最后无声地叹了口气,掀被坐起来,披衣下榻,走到两步外的大床旁,在昏迷不醒的闻禅身边默默地坐了下来。

她已经昏迷了整整四天,太医院所有拿得出手的大夫都在公主府里走了一遭,可谁也看不出病因到底是什么。

公主脉象有力,体温正常,气息均匀,但无论针灸还是服药都叫不醒她,就好像她的躯壳还留在这里,魂魄却不知飞去了何处。

皇帝已经动了找僧道进宫的心思,只是通明禅师业已作古,仓促之下还没挑出合适的人选。

裴如凇叹了不知道第多少口气,握住闻禅温凉的手,高挑的身形委屈巴巴地蜷缩起来,寻求慰藉似地把头抵在了她手背上。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闻禅对相归海的警惕都非常强烈,甚至不惜亲自动手也要杀之而后快。裴如凇再迟钝也能隐约察觉到这股莫名的敌意,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也就是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闻禅曾与相归海结下过不死不休的深仇。

他擡起头,注视着闻禅宁静安稳的睡颜,在心底无声地发问:这是你的第几世呢?

“你这是深更半夜刚做完贼,还是到我这儿梦游来了?”

那分明正在沉睡的人薄唇微启,忽然闭着眼飘出了一句低哑的调笑。

裴如凇双手剧烈地一抖,嗓音刹那就哑了:“殿下!”

“嗯,我在呢。”

闻禅从漫长的梦境里醒过来,最先感觉到的是四肢酸软完全不听使唤,肩颈腰背无一不痛,但月光里裴如凇的影子还是好端端的,握着她的手也依旧干燥温暖,她便觉得这些不舒服都还可以忍耐:“先别喊人,扶我一把,躺得我全身都疼。”

裴如凇把她捞起来抱在怀里,自己背靠床头当人肉垫子,像个贝壳一样将她囫囵保护起来,轻轻地替她揉着肩背:“这样呢?舒服些了吗?殿下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闻禅被他揉得眯起眼睛,轻声道:“没事,别担心。我晕了几天?”

“四天。”裴如凇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改口道,“四天四夜,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

虽然光线黯淡看不真切,闻禅勉强擡手碰了碰他下巴上的青茬,感觉到他这几日憔悴了很多:“我吓着你了吧?你刚才是在偷偷哭吗?”

裴如凇本来没有,但被她这么一说,眼眶顿时就酸痛热胀起来,矢口否认:“没有。”

他抱着闻禅的手臂却悄悄收紧了力度,闻禅在他肩窝里哼笑一声,有气无力地道:“我刚醒来的时候,还以为外面下雨了,也不知道是谁洒了我一手的水。”

裴如凇:“……”

“殿下还有精神调戏人,看来是真没事了。”他故意绷着脸,“瞒着我偷偷去杀相归海,结果把自己也带进去了,我差点被你吓死。殿下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

闻禅擡眼:“你怎么?”

裴如凇赌气一般在她耳边发狠:“我就不活了!”

闻禅:“噗嗤。”

很难想象当年那个清孤决绝的裴如凇会说出这种话,可见闻禅这些年没有白忙活,愣是把一棵凌霜傲雪的松柏养成了迎风流泪的小白花。

“低头。”

裴如凇有个好处是很听话,闻禅让他做什么,他会先照做再问为什么,结果猝不及防被闻禅在唇边啄了一口。他当即就绷不住那张严肃的面孔,又得克制自己不要冲动,强忍着笑意问:“干什么?”

“不干什么。”闻禅勾了他一缕长发绕在指尖,笑得像只心满意足的狐狸,“我的人,我想亲就亲,想什么时候亲就什么时候……唔。”

顾及她的身体,裴如凇不敢闹得太过,浅尝辄止地亲了片刻便主动错开,却还是密不透风地抱着她不肯松手,低低地道:“我总觉得,殿下醒来之后,好像和从前有点不一样。”

在浓沉的夜色里,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清冷月光,闻禅擡眸对上了他的目光。

这就是她不叫别人进来的原因——裴如凇早就从蛛丝马迹中触及到了真相,他一定会找个机会发问,只是闻禅出于某些私心,并不想告诉他曾经有过那么惨烈而遗憾的过往,更不想让裴如凇觉得这一生所得到爱是用来偿还恩情的债。

该还的上辈子闻禅已经还完了,这辈子她的驸马只需要随心所欲恣意生长,再也不会有天塌下来只能他去顶的结局了。

“因为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闻禅没有直接回应他的试探,“梦见了以前的事情。”

“梦里有我吗?”

“很多。”

“是什么?”

“醒来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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