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 黄金为君门 - 符黎 - 纯爱同人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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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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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蓬莱行宫之下,由二皇子精心准备的大宴终于开席。

遥远的海平线处,缓缓地升上一轮明月。绵延数里的酒席上没有点灯,只有成百上千颗巨大的海珠点缀在几案屏风之间,随着月光洒来,一分分俱交映亮起,照见满席的珍馐佳肴。因五皇子的事,席中不得饮酒,菜肴也多是素食,但还是用了临海诸郡进贡的时鲜海产,由当地名厨烹调,色泽素净而口味甘美,最有一种不张扬的华丽。皇上原本没有多少兴致,下箸后也终于稍提起精神,和颜悦色地问筹备这些的二皇子怀枳:“这些菜,有什么说法没有?”

怀枳跪在台下向父皇敬茶,振振款款地答道:“回禀父皇,《禹贡》有载,青州之地,‘厥土白坟,海滨广斥’,谓其地皆咸卤,不利农耕。然在父皇恩泽之下,海物交错,鱼龙欢舞,因此这贫瘠之地,竟能富庶一方百姓,今年赋税乃取中上。百姓感念父皇恩德,又牵挂父皇辛苦,这些海产,都是他们心甘情愿奉送君上,惟愿君上长乐未央,长寿无极。”

梁晀听了,良久没有说话。丧子不过半月,他的鬓发的确更显苍白,头上的冕旒垂落,似乎也沉重地要压垮他那素来高昂的脖颈。他不言语,底下的孩子,连带旁边的怀栩、怀桢也都不起身,他一一地看过去,只觉他们好像也都满怀忧虑。

钟皇后捏着金杯侍奉皇帝身侧,傅贵人及怀栩之母郑美人端坐另一侧的下首,此时都不敢多笑,只是恻然。太子又在钟皇后之下,看去比半月前沉稳不少,眸色冷酷而遥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最终,梁晀沉缓地开口:“你是希望朕为了百姓,振作起来。”

怀枳将茶盏高高举起,身子却俯伏下去,几乎是五体投地之礼,“父皇之悲,乃天下之悲。父皇之乐,乃天下之乐。”

“好!”梁晀大声道,“拿酒来!庆贺我还有几个好儿子!”

天子金口一开,筵席上的气氛骤然一松。茶杯换了酒盏,素食换了荤腥,怀枳敬酒之后退到席后,又吩咐上去一列素雅的歌舞,只有一名乐师吹笛相伴,迎着月色,折腰款摆,不作哀乐之声。

下边的柳晏戳了戳钟世琛的胳膊:“瞧人家这长袖,多么善舞,三言两语,就把皇上哄开心了。”

钟世琛道:“你我此刻得了酒喝,还要谢他。”

柳晏嘿地一笑。

方桓又凑过来:“你们且等着,没那么简单。”

但见台上,钟皇后默默地观了半晌歌舞,却执起酒盏,往地上洒了半圈。

梁晀注意到了,略感不悦,倾身问她:“若冰,你做什么?”

钟皇后欠身回禀:“陛下哀思多日,终于开颜,妾为陛下高兴。也想将这一杯酒,给地下的怀栖……尝一尝。让他知晓,他父皇……很念着他。”

梁晀不由动容,叹口气道:“好,你做得好。”说着也将自己手中酒盏倒扣,洒向席下的盐堿地面。

傅贵人见状,轻轻拉了下身旁郑美人的衣袖,两人一同举杯来安慰皇后:“皇后为母的心情,妾亦懂得,只愿皇后保重凤体。”

“多谢二位妹妹。”钟皇后伤感地扫她二人一眼,勉力笑笑,不想再沉浸苦楚,便换了个话题:“听闻傅贵人最擅吹笛,不知这支笛曲奏得如何?”

傅贵人一静,先将自己酒盏再度满上,才道:“为供皇上、皇后清听,自然要寻天下最好的笛师,这也是阿枳的一片孝心。”

“傅贵人太谦虚了。”

钟皇后说这话像没有别的意思,但却始终未端起酒杯,也不接傅贵人斟来的酒,只是意兴索然地四下望着。傅贵人方才已喝了一杯未得回应,眼下这第二杯,她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手将要举得酸了,郑美人帮衬了一句:“只要能让皇后高兴,我们做什么都愿意的。”

“是吗。”钟皇后懒道。

梁晀却在此时,终于开口:“若冰是不是想听傅贵人吹笛?”

这一句话,终于由九五之尊挑破。“若冰”和“傅贵人”,亲疏距离悬如天壤,席上的人一听便知。

傅贵人的脸色微微白了白,在钟皇后回答之前,已先放下酒盏,笑道:“这个容易,妾只怕荒腔走板,让皇后见笑了。”

说着便往台下走去。

梁晀望着她的背影,眸色深沉,便连近旁的钟皇后都看不出其中意味。

*

高台上对话不过片刻,怀枳不知发生何事,已见母妃走到那乐师身前,嘱咐两句,便和乐师交换位置,阿荣又给她捧来一支惯用的玉笛。

吹笛不同奏琴,乐师往往是站着表演,但若傅贵人站着须不好看,阿荣偷偷给她挪来席垫,她却终究没有坐。席上群臣一时都看过来,愕然静住,竟不知该作何表情。傅贵人神色低敛,玉指轻按,待笛声响起,伶人起舞,议论声也终于如蚕啃桑叶、蚁蛀房梁一般,由远而近,由轻而响:

“下官方才就感觉,诏书明敕禁绝奢侈,为何二殿下还安排这许多的海物?腥也腥死了。五殿下才走多久?”

“二殿下做事一向妥当,劝谏父君也可称忠孝。但未免要让地下的五皇子寒心……”

“老夫所料不错,陛下还是心疼皇后的……皇后以下,都是嫔妾,为皇后吹笛,理固宜然!”

“听闻傅贵人在中山国时,就曾是卢奴城中最有名的乐姬,雅擅吹笛……”

“哗”地一下,远处有人惊呼,怀枳循声看去,竟是鸣玉手中还拿着一只空酒杯,杯中的酒水全泼在了一名窃窃私语的文吏身上。趁台上帝后还未注意,怀枳匆匆赶去,一把将鸣玉揽到身后,又欠身向那人赔罪。那人半身湿透,假惺惺哼了一声便拂袖离席,怀枳忙吩咐几名宦官跟过去伺候。

鸣玉抓紧了哥哥的衣角,眼角通红却不掉泪,咬紧了牙,想骂人,又不得不把声音压得极低:“他羞辱母妃!他说母妃、母妃是……本宫忍不了!”

鸣玉素常天真可爱,绝少拿出公主架子压人,自称本宫,便是气到发狠了。怀枳回过身轻轻拍她的肩膀,哄她道:“往后不请他来了,好不好?让父皇贬他的官。”

鸣玉却径道:“父皇会听你的吗?”

怀枳一顿。

鸣玉道:“我看父皇不会。五哥哥死了,父皇只疼皇后太子都来不及。你辛辛苦苦布置这么大的场面又怎样?连那个二百石的小官都敢——”

“鸣玉!”怀枳的声音收得紧了,终于显出几分为人兄长的威严,“谁教你这些话的?!”

鸣玉被他吓得一颤,却不服气,抽噎着道:“不需要人教我,这几日的闲言碎语,我听也听得够了!”

怀枳闭了闭眼,似乎又忍下了一口气。他撩起衣襟蹲下身来,擡头看她道:“鸣玉。”

二哥哥若疾言厉色,鸣玉倒也敢硬碰硬;可一旦二哥哥用这种平静至极的声调叫她,她便先自泄了气了,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目光。

怀枳轻轻地道:“鸣玉,我布置这么大的场面,也不是为了父皇疼我。我是为了你,为了你六哥哥,为了母妃。我是为了我们一家人,才这样拼命的。只是哥哥也没想到五皇子——淄川王会去得这么突然,哥哥没有防备住。鸣玉,你要理解哥哥,你要帮哥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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