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头顶深不见底的漩涡以倾轧之势徐徐下落,整个阵中空间还在进一步坍缩。
无咎已然没什么力气再逃窜,死死绷紧每一寸筋肉,余光扫过尾部被烧得焦糊的长毛,一缕艳极的赤红在瞳孔深处隐没,眼中浮起清晰怨毒。
他不会死。
都给他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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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镜阵即将吞没最后一丝喘息空间,寂煊皱眉看着业火镜像不但未曾减弱分毫,反倒是顷刻暴涨大有越演越烈之势,终于忍不住身形微动。
他从未见过心性偏执至此的妖。
没有丝毫犹豫,界外僧人身形化作一道金光,瞬息越过禁制降临缠丝镜阵。
不可强破,他便只能以身入阵。
只是现身镜中的瞬间,除却业火,随之而来的还有无数张牙舞爪的鬼影。
但他无暇推算这多出来的凶象缘何而起,心如止水垂首掐诀。
教化之路漫长,但此刻,带其脱困是第一要务。
金莲怒放,佛光如潮荡开业火。万千恶影尖啸扑来,触光溃散。
无咎维持着半蜷前爪的姿态安静昂首与人对视,即便察觉那些纠缠不休的风刃业火已经尽数隔绝在外,神态也不见多少喜色。
上方那双注视着他的眼中唯有澄澈悲悯。
半晌,天妖一言不发收回视线,缓慢往前挪了挪身体,将头埋进腹绒间蜷缩成团倦怠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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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他再次醒来时,才经历过的重重凶象早已烟消云散。
不过他们仍然身处那座无名楼阁下,四周一派寂静祥和。
近在咫尺的僧人仍在闭目入定,脸色苍白如纸,腕间隐约可见狰狞焦痕。
无咎起身凑上前嗅闻片刻,确认对方受伤不轻,一时半会大抵没可能回神。随即轻巧跳上人膝前,毫不领情睨着人从喉间滚出一声嗤笑:“还是一如既往的爱管闲事。”
不过没心没肺惯了的天妖并不急着离开,自顾端坐着微微歪着头,乖巧甩了甩尾巴。
眼中红影忽现,一缕极轻的灰雾突兀自尾尖溢出,宛若一条毫不起眼的半透小蛇,沿着僧袍缓缓游弋自人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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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煊才睁开眼,便察觉身前多了一小团不寻常的温度。
天妖安安分分盘成一团,在他怀中睡得正香。
指尖穿过绒毛试图捞起柔软的躯体,对方也只是迷迷糊糊睁开眼翻了个身,很快继续闭上眼。
也不知是先前的凶险致使过于疲乏还是单纯地贪睡。
寂煊将人放去婆娑杖上的动作一顿,浅淡金光拂过绒毛,皮毛上残余的枯焦顿时消弭一干二净。
......
若是醒着时也能如眼下一般听话乖巧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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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半月过去。
许是都在静心修养的缘故,加上一方谨言慎行一方不欲深究,两人相处也算得和平。除却每日吃食上偶发的争执,最后还是以寂煊妥协,彻底开放袖里洞天任人觅食,不再过问为收场。
“这地方好生无聊。”
无咎趴回了石屋前的小溪边,眼中是压不住的烦躁。
“到处死气沉沉,无趣,我想出去。”
寂煊惯例在溪边静修,闻言缓缓睁眼,恰逢一只银翎蝶扑闪过花丛,稳稳停在毛茸茸耳尖,银红相映成趣。
他才有所觉,就见天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正欲飞起的银翎蝶扑进爪下反复碾进土里。
“为何要伤它?”
“你管我,看它不爽就弄死。”
寂煊瞥去一眼,平静摊开掌心,一只一模一样的银翎蝶缓慢飞向半空。
“但此间除你我外,并无其他生灵。”
无咎忍不住龇牙:“我就说这地儿怎么跟个坟堆一样,不对,还不如坟堆呆着舒服。”
“你能勘破此地镜花水月?”
“你管我能不能,”无咎冷声呛人一句,继续烦躁甩尾巴,“你不是在世人面前答应了前去槐东渡魂,怎么还不离寺?”
“时机未到。”
“何时才到?”
寂煊静静盯着人:“你既费尽心思前来寻求庇护,为何又如此急着离开?”
无咎毫不示怯,目光灼灼回视:“那你明知我居心不良,为何又愿带我入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