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诸天不罪,无人可判,是为无咎。
那只早已消散的天妖,未免也太了解眼前这只凶残任性的修罗了。
寂煊静立书案旁,看着重新执起笔,开始对着他写下的名字认真模仿的人,思绪一时有些出神。
不消片刻,素纸已经被人七歪八扭写满了大半张。
但因着初学者的缘故,模仿的字样之拙劣实不堪入目。若是不明所以的人来查看,怕是根本联想不到这两个字。
“怎么看起来不一样?没有简单一点的写法?”
某妖耐性告罄,将笔重重杵在纸上,异常烦躁啃咬了两下笔端。
玉石铸成的笔杆上端瞬息碎了个七七八八。
寂煊回神。
看着满纸碎渣,他无声一叹,拂落碎渣重新取出纸张铺平压上镇纸:“无咎,你执笔方式不对。”
“怎么不对了?”
当然不对,像是小孩儿握拳攥着木棍的姿势。
残笔被妖不满扔去案上角落,一支崭新的青玉笔重新被取出。无咎伸手欲握,就见人指尖捻着笔杆转了半圈,递过来时,刻意将笔锋朝他方向偏了偏。
“握这儿。”
僧人指尖不经意擦过他手背,微凉的触感令妖忽而怔住。
“收些力,别握太死。”
无咎歪着头盯人,半晌没动,眼底浮起几许迷惑。
直到对方投来如出一辙的不解目光,才咕哝着抱怨了几句伸手,不过指腹仍是乖乖落在指引的位置。
墨迹一如既往在纸上拖出歪歪扭扭的长捺,像条没骨头的蛇。
无咎盯着废纸上还隐约可见的遒劲疏朗字迹,对比少顷,自己先忍不住嗤笑一声。
刚要把纸揉了,手腕却被轻轻按住。
“再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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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漫过案几,将纸上初具形态的“咎”字最后一笔染得发暖。
但他的笔峰又乱了。
“说了横要匀。”
又作废了大半张纸,僧人嗓音一如既往温和平缓,再次轻轻搭住人手腕。
无咎犯了初执笔者最常见的错误,同笔杆较劲,指尖捏得发白。
“收力。”
笔锋被硬生生掰回正途,墨汁在纸上拖出条勉强还算直的线。
天妖偏过头,鼻尖几乎蹭到人垂下的眼睫,心思这会儿却不在纸上:“我要写多久才能写成你那样?”
“练字非一日之功。”
僧人没抬眼,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心无旁骛带着人将笔锋略微提起:“顿笔亦要轻。”
笔杆在两人指间微微震颤,无咎轻蹙眉心,试图将心神重新放回字上。只是这回,却始终难以静心。
一如当日他在树下看到那个枯萎的花环时,那种不知该如何描述的奇怪情绪突兀卷土重来。
感觉像是...他站在空茫无际的大雾中,似乎听见身后有人唤他的名字,还有人自身后缓缓走近。
但直到沧海桑田,什么也没等到。
他回头试图找寻,整方天地却仍只有铺天盖地荒凉死寂的雾,和独留雾中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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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落得更低了,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一个坐得端正,一个歪着身子。
影子的衣袂悄然相叠,无咎盯着那团交叠的暗影,忽的没头没尾冒出一句:“可惜。”
“什么?”
“可惜,你与青莲心一脉俱损。”
屋中沉寂良久。
但谁也没就这莫名其妙冒出的话题继续下去。
望着纸上初具风骨的“无咎”字样,寂煊起身将笔置回笔架:“日后,可还想习其他字?”
“不学。”
无咎拒绝得飞快。
他只对自己的名字感兴趣。
“你昨日答应我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