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外祖父的诱饵
交代完工作,沐慕便拎起包匆匆离开酒店,拦了辆出租车赶往医院。
母亲的身体始终让她放心不下,尤其是昨天情绪激动哭了那么久,她想早点过去陪母亲用早餐,顺便看看母亲今天的精神状态。
自从父亲出事后,母亲的胃口就一直不好,每餐只吃几口就放下筷子,只有她在身边时,陪着说说话、喂几口粥,母亲才能多吃一点。
对现在的沐慕来说,母亲的健康,和父亲的案子一样重要,都是她必须牢牢守住的东西。
刚走进医院大厅,一阵熟悉而优雅的法式香水味便若有似无地飘了过来。
沐慕下意识地抬眼望去,果然看见她的外祖父——威廉・德・拉・法莱斯——正姿态优雅地站在电梯口。
他身穿一袭剪裁极佳的米白色西装,领口系着精致的真丝领结,袖口露出的手表是百达翡丽的经典款,浑身上下都透着老牌贵族的优雅与矜贵。
他整个人仿佛刚从巴黎时装周的秀场头排走来,与医院里素净乃至有些肃穆的氛围形成了鲜明对比,引得过往的护士与病人纷纷侧目,甚至有人忍不住拿出手机悄悄拍照。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他怀中竟抱着一大束热烈盛放的红玫瑰。花瓣饱满欲滴,上面还缀着未干的露珠,浓烈而经典的甜香与他身上清雅的香水味交织在一起,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浪漫。
威廉几乎在她望过来的瞬间就捕捉到了她的目光,原本带着几分矜持疏离的眼神骤然亮了起来。他快步朝她走来,不由分说地先将那束极具冲击力的红玫瑰递到她面前。
不等她做出任何反应,他又极自然地从西装内袋中取出一个深蓝色的丝绒首饰盒,拇指轻轻一按,盒盖应声弹开——
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鸽子蛋大小的深邃蓝宝石项链,四周以璀璨的碎钻精心镶嵌,流转的光华几乎令人无法直视,一眼便知价值连城。
“chèremumu,voiciuncadeaudebienvenuedetongrand-père.”(亲爱的沐慕,这是你外祖父送给你的见面礼。)他的语气里充满了长辈对晚辈那种不容拒绝的亲昵与宠爱,说着便上前一步,伸手想要亲自将项链为她戴上。
沐慕连忙向后稍退了半步,双手下意识地微微抬起做出婉拒的姿态,用流利却格外礼貌的法语回应,
“c’estvraimenttropcherpourmoi,mercibeaucoup,maisjenepeuxpasl’accepter.”(这对我来说真的太贵重了,非常感谢,但我不能收。)
她太了解这位外祖父的脾性——出身于法国老牌贵族家庭的他,早已习惯了用“慷慨馈赠”来彰显其掌控力与身份地位。他送出的每一份厚礼,都绝非单纯的心意表达,其背后必然隐藏着他对“晚辈”的明确期待与未言明的要求。
就如此刻,他无疑是试图以这种极具法式浪漫的隆重仪式感和贵重的珠宝,来软化她的心防,让她在受宠若惊的感动中动摇,最终顺势答应与他返回法国。
可威廉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他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拉住她的手腕——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强势,另一只手已拿着那串华贵的蓝宝石项链,径直向她的颈间绕去。
冰凉的蓝宝石贴着颈间肌肤时,沐慕下意识缩了缩肩,想躲开那突如其来的凉意。
然而,就在她微微低头的瞬间,威廉的目光骤然定格在她高领内搭的领口处——方才她躲避的动作使得衣领不经意下滑了一寸,恰好泄露出一小片若隐若现的粉紫色印记。
那是傅司禹清晨情动时难以自抑留下的吻痕,她特意选了最高领的衣衫想要彻底遮掩,却未曾想在这细微的疏忽间暴露了痕迹。
威廉的眉头瞬间皱成一团,语气也沉了下来,带着明显的不悦质问:原本温和的语气陡然沉了下来,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悦与质问:“mumu,tuesamoureuse?”(沐慕,你谈恋爱了?)
他甚至没有等待沐慕的回答,便以更加强硬的语气,近乎命令般地说道:“rompsleplustôtpossible.”(立刻分手。)
话音刚落,他又上前一步,将她逼得微微后仰,“tongrand-pèrevat’emmenerenfrance.là-bas,ilyadeshommesbienmeilleursquit’attendent.”(外祖父会带你回法国。在那里,有远比他们优秀得多的男人在等着你。)
说到“他”时,威廉的目光嫌恶地扫过沐慕颈间的印记,那眼神里带着老牌贵族刻在骨子里的傲慢,以及对“非同类”毫不掩饰的轻蔑:“ici,personnen’estdignedetafamille,lafamilledefalaise.”(在这里,没有任何人配得上你,配得上法莱斯家族的血脉。)
在他的价值体系里,东方的商人即便富可敌国,也缺乏欧洲贵族数百年的历史沉淀与文化底蕴,不过是“缺乏历史沉淀的暴发户”,根本无法与他那传承了数百年、流淌着纯正蓝血的家世相提并论,更遑论染指他法莱斯家族唯一的外孙女。
沐慕听得一脸黑线——果然,外祖父还是那副强势到近乎专横的性子,永远把“为你好”当成掌控他人的借口,连一丝商量的余地都不肯给。
他不仅理所当然地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字里行间更藏着对这片土地根深蒂固的轻视与偏见,仿佛她在这长大、生活、珍视的一切,连同她此刻咬牙坚持的选择,都配不上他那“高贵”的法莱斯家族身份。
她终于明白,母亲当年为什么会和他闹得那么僵,甚至不惜远嫁中国、与家族断绝联系——换成任何人,都受不了这样事事要掌控、把“自我意愿”包装成“恩赐”的长辈,受不了这份沉重到让人窒息的“爱”。
她无奈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试图保持最后的耐心和礼貌,语气却异常坚定:“grand-père,jenesuisplusuneenfant.”(外祖父,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mavie,c’estmoiquilamène.jen’aibesoinquepersonnenes’enmêle.nimaman,nivous.”(我的人生,由我自己主宰。我不需要任何人来插手。妈妈不行,您也不行。)
威廉却完全无视了她的表态,反而再度逼近一步,语气带着诱惑与施压:“mumu,reviensenfranceavecmoi.”(沐慕,跟我回法国吧。)
“là-bas,tuaurasunevieconfortable,plusbesoindesouffrir.”(在那里,你会拥有优渥安逸的生活,再也不必吃任何苦头。)
他抬手轻轻拂过沐慕颈间的蓝宝石项链,带着刻意的温柔,“jeferaidetoil’étoilelaplusbrillantedumondedelamodeparisienne,souslesfeuxdesprojecteurs.”(我会把你打造成巴黎时尚圈最璀璨的明星,享受万众瞩目与追捧。)
“n’est-cepasmieuxquederesterenchine?”(这难道不比留在中国,每天为你父亲的案子奔波、为沐家的债务发愁,苦苦挣扎要好得多吗?)
他微微停顿,抛出了那个他自认为她无法拒绝的、同时也是最终的条件,
“situacceptes,jepeuxaidertonpapaàrésoudresacriseactuelle.”(只要你答应跟我走,我可以立刻动用关系,帮你父亲洗清嫌疑,还能注资盘活沐氏,让他平安无事地从看守所出来。)
“Àconditionquetucoupestoutlienavecluietreviennesdanslafamilledefalaise.”(前提是,你必须断绝与那个男人的所有联系,彻底回归法莱斯家族,做我名正言顺、被家族认可的外孙女,从此与沐家再无瓜葛。)
他的话,像一道选择题,被强硬地摊在沐慕面前:一边是唾手可得的优渥生活,是父亲危机的快速转机,甚至是她从未接触过的、光芒万丈的巴黎时装界;
另一边是眼下充满未知的坚持,是和傅司禹那场各取所需的交易,是需要她咬牙扛住的疲惫与压力,是她从小长大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