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V.154软弱的人 - 游戏弃坑后被攻略角色找上门怎么办 - 黄油柿子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LV.154软弱的人

lv.154软弱的人

他们四人并肩历经了数不清的战斗、消灭了数不清的敌人。

从幽暗沼泽深处九个脑袋的巨蛇,到万仞峡谷中成群结队的火鸟;从在茫茫海面上幽然漂泊的幽灵之船,到于地下迷宫中徘徊千年的羊头巨怪……他们每一个人都无比熟悉另一个人的战斗方式,如同你的左手熟悉你右手的轮廓。

这种熟悉让不久前伊登在面对他的时候没有一丝的防备,阿尔维斯熟练地找到了他最来不及反应的角度,巨斧就像是切开黄油的热刀片一样顺滑地穿透了同伴的身体。

现在,他在用同一柄斧头和安德里斯战斗。

雷霆、黑炎、剑光、斧影。

连绵不绝的闪电、声势滔天的黑炎。剑尖挑出一串洒落的血珠,斧刃割开一束灿烂的血花!

两人都对彼此的战斗方式太过熟悉,所以一时半会儿谁也不能干净利落地解决掉对方。他们在数个照面以后便已都伤痕累累,却又并未伤筋动骨——所有的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起先他们还会给自己套上防御魔法,但在战斗逐渐迈入白热化阶段以后,每一分魔力都是十二万分的珍贵,因此两人不约而同地放弃了防御,转而将魔力灌入攻击之中。

与平日里的小打小闹不同,这一次他们对彼此都下了狠手,都抱着要将对方斩杀于此的决心。

战斗的节奏太过激烈,魔法伴着剑刃起舞,即便阿尔维斯有着盾牌护体,也根本不敢有哪怕是一星半点的松懈。

骨头折断、鲜血飞溅,他们像两头发了疯的野兽,在对方的身上狠命撕咬。撕掉皮、咬断骨、用利齿割断敌人的咽喉,唯有如此才能确保自己的胜利!

安德里斯的长剑一次又一次地捅入阿尔维斯的身体之中,而阿尔维斯手中的巨斧也毫不犹豫地向他劈去,抡出一扇又一扇弧形喷洒的猩红。

客观来说,如果一对一的情况下,单说近战而言,阿尔维斯是坚信自己能胜过伊登和安德里斯的。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他使用的是长柄重武器。

武器这种东西,本身就是一寸长一寸强,再加上巨斧的自重和阿尔维斯的力气,如果是遇见普通的佣兵,基本上一个照面就能把对方劈成两半;

而攻击性——尤其是具有强力攻击性的——的魔法,基本都是范围攻击,很少有能在近距离拼杀中能给予对方重创、而又不会伤害到自己的魔法。

不管是伊登擅长的大范围火焰术也好,还是安德里斯擅长的“奔雷”也罢,在节奏激烈的近战中都很难发挥其全部作用;

而武器方面,虽说安德里斯是个强悍的剑术高手,但却在武器的类型上吃了大亏。他的长剑对上那柄巨斧,简直就同一根树枝差不了多少,若不是有安德里斯的魔力撑着,怕是早就断成两截飞去天边了。

——尽管如此,这场战斗仍旧打得十分艰难。

飞扬的剑光与交错的斧影将脚底这一小块摇摇欲坠的空间全部占满,不知是自己还是安德的血液浇在阿尔维斯的脸上,泪水一般的滑下来,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世界在他的眼前变成粘稠的红色,周围的一切已然全部消失,他的眼睛里只能看见最近处直逼自己要害而来的攻击,招招要人性命。

自从被老师收为学徒以后,他好像就再也没打过如此万险千艰的战斗。

诚然,从前跟着老师一起冒险,也不是没有性命垂危的时候。譬如在那潭深不见底的湖水中与前赴后继的水怪激战,譬如年少时历经的大大小小的关卡,甚至不久前跟莱昂妮的那场战斗,都说得上是状况百出、惊心动魄。

只是在那些时候,不论再怎么艰险,老师总会站在他的身后。

她哪怕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阿尔维斯也能感到体内涌出使不完的斗志;而他的身边也总有靠谱能干的同伴。只要小队成员们聚在一起,面对再难以战胜的敌人,阿尔维斯都从不觉得他们会输。

不得不说,哪怕是在老师去世后与伊登交恶的那个时期,假使他们必须再次并肩作战,阿尔维斯也能放心地将自己的后背交付于他。

(也许伊登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被他轻松地偷袭得手)

——而不像现在,阿尔维斯只感到麻木、茫然,双臂仿佛不是自己的,而是两只不得不花费力气才能费劲举起的沉重装饰。

战略、战术、战法。

所有这些平常战斗中会在脑海里游走徘徊的东西,此时此刻都消失在了九霄云外。鲜血流到手中,滑腻得握不稳斧头,沉重的呼吸在脑子里嗡鸣,阿尔维斯几乎是凭着本能在坚持——他必须这么做,他得给老师争取出逃跑的时间。

……我果然是个软弱的人。

明明是生死攸关命悬一线的当口,阿尔维斯的心思却在这个时刻开起了恍恍惚惚的小差。他想,或许他的同伴们评价得没有错。

他那么渴望那么执着那么想要得到老师,却又常年陷在自己畏首畏尾的担忧与缩手缩脚的犹豫之中。

在那场他不论如何也无法闯入的篝火旁的舞蹈中,如果他真的能够冲到老师的身边去,他能顺利地将话说出口吗?

他鄙夷伊登的不知廉耻,憎恨他的胆大妄为,可是如果换做了他自己——阿尔维斯·法比乌斯,你真的能够像他一般,将藏在心里的话顺利地吐出来吗?

我喜欢你。

我爱你。

我想和你在一起。

他想也许他不能。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命运】最终垂怜了伊登而不是他;哪怕事情进展到如今这个无法挽回的地步,哪怕他甚至能够跟老师头头是道地聊起安德里斯的那套理论,阿尔维斯却也并非一个虔诚笃信的命运论者——

他总是控制不住地想。

如果我能做得再好一点,那个被【命运】偏爱的人,那个在【剧本】中爬上公主阳台的骑士,会不会就是我?

——鄙夷、憎恨、偏执、嫉妒……它们领着阿尔维斯走向了与安德里斯结盟的道路,一去就不能回头。

……可是,在这条不能回头的漫漫长路上,软弱的阿尔维斯,却总是忍不住频频驻足。

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后悔的。

是在老师扑在他的手臂上、泪水滚落的时候,是在她毫不犹豫地向着坠下山崖的伊登冲过去的时候,是在她狠狠地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的时候,还是在她用溢满恨意的双眼死死地瞪视着他的时候。

悔意最开始只是一棵刚刚探出头的嫩芽,短短的几小时内就疯狂地长成了参天的大树。树的根系用力地探进阿尔维斯的心脏之中,随着他的每一次心跳而攥紧那块他赖以为生的内脏,直至每一次的呼吸都让他痛苦万分、几欲落泪。

请不要那样看着我。

请不要那样害怕我。

请不要那样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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