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胰

香胰

在裴元珩身边待过的人都明白,晋王不大喜欢用出身不俗的人，与他交好的一批人中，也就秦朗出身高得吓人。

这一批考中的官吏里头,大多也都是出身贫寒的学子。

结果出来之后，不少人还觉得匪夷所思，许多常年钻研经书的没考上,反而是平日里喜欢看律法、算术或是对公文往来比较熟悉的人大都考上了。陈徊水担心有人吃心,特意解释给他们听，这次前去理州为官算是个苦差事,各类杂务众多，用王爷的话来说,就是需要实用性人才。

饱读诗书的固然好，但那是朝廷选拔人才的标准，不是此次昆州考试选拔的标准。陈徊水还让他们不要松懈,朝廷三年一科考，中间时常有恩科，他们日后为国效力的机会还很多。

考不上的人固然还有些失望，但是考中的人则是满心欢喜，且已经跃跃欲试了。

尽管陈大人再三强调说理州事务繁忙，但是以他们并不挑，相反还格外期待日后能在理州各地有一番建树。谁都知道晋王格外看重理州，又是新建书院，又是开垦边屯,若是他们在当地有所建树,日后没准还能跟在晋王身边办事,就如同陈大人这般。

裴元珩叫了理州当地人来给他们讲当地语言，虽然往后公务行文还用汉字,但是作为父母官，听不懂当地言语可要不得。这些人也没让裴元珩费心，花了两个月勤学苦练，便都能听懂话了。

入冬之前，这一批新出炉的官员拖家带口的奔赴理州。

一路也是浩浩荡荡，叫人看得眼热。

“那些部落最近怎么这么热闹？”

边上人提醒道：“人家现在叫理州，晋王特意给改的名字，下回可别叫错了。”

一听是晋王起的名，不少人立马就记下了。凡是跟晋王沾边的事，百姓们都津津乐道，哪怕许多人其实压根没有见过晋王，也无损于他们的晋王的崇敬之情。自从晋王来了昆州之后，他们的日子好过多了。虽说目前还是穷，但是好歹能看到希望，以后收了粮食也不用交多余的税，许多穷人甚至都不用饿肚子了，搁以前，谁还能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眼下看到这么多人前去理州，也有人对理州产生了浓烈的好奇心。

祝将军带兵在巡视理州，也在当地开辟了不少屯田，最近一直有百姓跑去那儿种地，理州一带对昆州人而言的确是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但是如今越来越多的人迁过去，来日汉人多了便跟他们的故乡也没有什么两样了。

第二日，裴元珩又听说商止那边有了新动静。

他叫来林钦，准备一道去看看。虽然裴元珩在昆州行事几乎称得上无法无天，但是每每外出还是喜欢带上林钦。这家伙怂归怂，但是毕竟在昆州待了将近十年了，有什么事找他也好办得很。而且这人心思不多，既不媚上，也能约束下面的官吏，能力并不差，裴元珩并不讨厌他，相反还有点欣赏。

但显然，林钦并没能体会到这一重心情，见到晋王又一次不打招呼就过来，他的心是绝望的，绝望归绝望，手下的动作还是没有停，飞速地把手头的信给压在了书背面。

裴元珩挑了挑眉。

林钦装死。

裴元珩低声一笑，也没追究：“商止那边出了点成果，林大人是否要过去看看？”

林钦赶忙点头：“正好下官如今闲着，不如这会儿就过去吧？”

说完便拍拍屁股起身了，临走前还看了一眼自己的书，确定那两封信没有露出来才安心离开。信是黎州跟姚州的两位知州写给他的，林钦在昆州待了这么多年，跟周边几个地方的知州关系处得还不错。他们这几个地方虽然穷，但是穷得稳定，知州们都是安贫乐道的性子，格外随遇而安。平日里最喜诗文唱和，虽然写得不是很好，但是总会找到可以夸赞的点。互相这么夸一夸，好心情能持续半个多月。

但是这两位最近日子不大好过，昆州的隐田被彻查了后，姚州跟黎州都瑟瑟发抖，害怕晋王会对他们这边动刀子。

若是晋王真带着军队过来画鱼鳞图册，他们是拒绝好了，还是拒绝好呢？

拒绝的话肯定会被晋王记恨上，但若是不拒绝又会被打成晋王党，届时朝廷那关又过不了，若是被朝中那些官员们知道他们纵容晋王行事，自己这知州的官衔就保不住了。两人还在信中恳求林钦帮忙拦着点儿，别让晋王来他们这边发疯。

林钦这会儿心里还在想着这事儿，让他去拦着，他哪里敢？他何德何能？别看林钦平日里温文儒雅，好似什么事情都胸有成竹一般，但其实他为人可怂了，压根不敢出头。

即便晋王真的要对别的州出手，他最多事先通风报信，多余的事情可是一点儿也不敢做。就这么闷不吭声地跟着晋王出了门后，林钦才发现此番去的地方有些远，竟直接跑到了郊外。原本的荒草地上几间大作坊拔地而起，林钦都不知道这几间屋子究竟是什么时候弄出来的。

他疑惑地看向晋王。

裴元珩摸了摸下巴，有些好奇商止这回弄出来的究竟是哪一样。很多时候他只负责下命令，具体的方子他也记不清，但商止比别人聪明，只要他稍微记得一点儿东西商止就能给弄出来。不论什么时候，商止都不会叫他失望。

“去看看！”裴元珩兴致冲冲。

林钦苦大仇深地跟在背后。

一进作坊，几个人便闻到了一股扑鼻的芳香，林钦原本有些愁的脸色顿时变了味道，开始悄悄摸摸打量起来。这个作坊比他以前看到的都要干净整洁，外头忙活都是男子，边上甚至还有十多名负责首位的士兵，但是里头做工的只有几个女眷而已。

听闻王爷探访，商止没多久边便出来了。约莫是有所成就，商止难得有些喜形于色，连语调都显得有些欢快：“王爷，成了。”

他转身递给裴元珩一个方块一般的东西。

林钦一直盯着，确认他方才闻到的香味跟这玩意儿的味道是一模一样的，四四方方的一块，拿在手里小巧又精致，瞧着跟大号的点心差不多，不过比点心质地莹润，对着光的时候又似翡翠一般通透，貌似是个好宝贝。

林钦有点心痒痒。

裴元珩掂量一番，也来了兴趣，决定亲手试试。

商止立马打了一盆水来，裴元珩净了净手，发现跟后世的香皂还真几乎是一模一样，清洁力度不错，洗完之后还残有一股淡淡的幽香，似乎是兰花香。裴元珩点了点头，矜持地将东西放下，决定待会儿拿几块去府里屯着慢慢用。

“原来是澡豆吗？”林钦终于看懂了。

“里头确实有澡豆。”商止回道。

他从前就听裴元珩提起过香皂，那描述立马他想起澡豆，但是形状、味道、质地又与商止认知中的澡豆有所不同，试了几番都没找到合适的配方。若是别人兴许都要放弃了，不过商止对裴元珩是无条件信任，既然王爷说有这东西，那就一定有。他关起门来又试了千百遍，最终将澡豆与砂糖、猪油、猪胰、香料等按照不同的比例共混研磨，而后热压制成型，做成了这种“香胰子”。

林钦知道用法之后，也立马学着裴元珩洗了一把手，洗完之后一双手还滑溜溜、香喷喷的，感觉立马贵了不少。

他有些欲罢不能地闻了好几口，旋即问道：“这东西要在州城卖吗？”

商止显然看不上昆州这一亩三分地，摇了摇头：“主要还是运往京城跟江南，昆州这边卖不上价。”

京城那边他们有秦朗，江南那头有黄灵甫，只要东西运送过去，不愁赚不到银子。

林钦好奇：“这小小一块，还能卖多少钱？”

裴元珩从没做过商人，但是不耽误他心黑：“开始卖的话量跟不上，自然得贵一些，卖个几两银子一块也无妨，反正也不愁买家。”

林钦咽了咽口水，几两银子一块，这不是抢钱是什么？

如今处处要银子、穷得叮当响的裴元珩确实想着要抢钱，若不是不想看到理州的贵族造反，他都恨不得将那些人的钱都抢过来，但是不能，所以裴元珩也只另辟蹊径做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