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 - 满朝文武都是我死忠 - 一七令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守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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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昆州上至州城,下至乡里,都在醒目处贴上了盖有官府印信的告示。

最近昆州前线打仗老百姓是知道的,眼下看到有小吏过来贴东西,还以为是跟前线有关,许多人顿时就围作一团,将那片小小的地方围得水泄不通。

衙门的告示一般人是看不懂的,密密麻麻都是字儿,上面写得东西还特别拗口且冠冕堂皇,本点本事还真的意会不了。但是今日的告示似乎有些与众不同,众人定睛一看,却见只有短短的两行字,甚至这两行字里头还有他们熟悉的字眼儿。

“前面这两个字我认识,是老乡!”

“后面这两个字我也认识,是分田!”

老乡,分田!这一句可把所有人的注意力给提了上来,但是他们也没读过书,即便认识也只认识一两个字眼儿,最终还是拉了村里的老秀才过来。

老秀才揉了揉眼睛,凑近了几分:“别挤别挤,让我瞧瞧,上面写得是:老乡,参军可分田,落款是昆州州衙,盖上了昆州知州的印信跟晋王的印信。嘿,这年头参军竟然还能分田,真是稀奇。”

“真的假的?朝廷还会用这么亲切的词儿唤我们?”人群立马开始骚动起来,他们这等穷苦百姓大多都是佃户,家里是没有属于自己的地,骤然听到这等好事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从前外头的那些异族人打过来,他们都是被强制征兵的,心不甘情不愿地上了战场,即便战死了也拿不到什么抚恤金,至于分田,想都不要想!

“该不会是骗咱们的吧?”有人还算警惕,生怕日后自己被忽悠着上了战场丢了性命,届时人也没了,田也不给,那岂不是亏大了?

“应当不会,这里不是盖了晋王殿下跟知州大人的印信吗,我听说晋王殿下对咱老百姓可好了,先前汴州跟黄河水患的时候他还将当地百姓先转移走,自己带着官员士兵留下治水呢。”

“这话不假,我还听说晋王这次来咱们昆州就是因为彻查隐田得罪了权贵。”

隐田的事儿在广大地方官跟地主看来简直是罪大恶极,但是在穷苦的百姓眼中,晋王可就成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了。这话要是知州大人提的,或许还有假;但若是晋王提的,或许还真有可能!

就在众人猜来猜去的档口,衙门的小吏见人都靠过来了,站在高处大声喊道:“这是晋王殿下跟林知州定下的告示,凡是愿意参军镇守前线的的壮丁,每人可分田十亩。若有阵亡或立战功,可分十亩上等田,另可拿一笔抚恤金。”

凡有战争,总免不了死伤,虽然告示上没写,但是裴元珩也吩咐小吏先将这些事情说清楚。没有人能保证这些参军者能全须全尾地回来,裴元珩能做的,就只有尽力保证他们家人能生活了,他如今能给的只有这么多。

但是这么一点田,却叫不少穷苦人家动了心。今日家去之后,不少人便直接收拾包袱准备去官府报名参军了。他们多是家中潦倒,无以为生,继续留在村里也只是勉强茍活,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去战场上拼一拼。

“前线无兵,若是咱们都不去参军,来日外族人攻进来还是一样得丢了性命。祖母,母亲,这会儿若是不出头,来日昆州城破就真没有出头之日了。”刘岷苦口婆心地劝说自己的祖母跟母亲,今日不论如何,他都得去的。

他摸了摸幼弟的头,父亲几年前病逝,自己这次若是死在前线,阿弟便是家中唯一的男丁了:“阿弟要听话,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刘阿母没能拦得住孩子,这孩子嘴里说着要保卫国家,但其实他们都知道,大郎参军为的就是那十亩田。昆州不像北方,一年能两熟甚至三熟,他们的十亩田堪比北方的三十亩,这是能救命的田,也是能延续家业的田。他们家孩子是奔着立功跟战死去的,刘阿母扶着门框看着儿子渐行渐远,不知有多惶恐不安。

分田效果显著,不出一日,昆州便已经招满了三万的兵。林知州听闻之后,既喜又愁。喜的是征兵一切顺利,这三万兵加上他们原本有的三万,虽不能压倒对面,但是好歹能缓一时之困。愁的是一旦战事平息之后,他们从哪儿弄来这么多的地啊?

“三十万亩的地,这可不是个小数字,即便是三十万亩的下等田,也不是那么容易凑齐的。”若是旁人提议的话,林钦未必愿意老老实实把田给分出去,但是碰上晋王这个硬茬子,林钦还真不敢在他面前耍滑头。晋王当初在灵璧县砍了这么多官员,他既然能在那儿大开杀戒,肯定也不会在昆州心慈手软。

自己虽不算多好的官员,但也没有为非作歹过,真没必要因为这档子事被晋王记恨上。但是,他倒哪儿弄田去啊?林钦愁得头都大了。

裴元珩瞥了他一眼:“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就有了。”

林钦怀疑地看着他,仍不相信,官府的田压根就没有这么多,想要凑齐难不成去抢啊?

裴元珩没有多说,他的确打算去抄家抢来着。灵璧县那几个官员让他明白一个道理,整个大楚的地方官府都已经烂透了,自上而下都烂了,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占了百姓的田地,若是细查起来,别说是三十万亩的良田,就是三百万亩他也一样能抄出来。

他在京城是吃了亏,但是裴元珩从未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包括他被泄露出来的那篇文章,里面每一条都能派上用场,既如此,他为何不先在昆州试一试?当然,这样的大事他肯定是要拉着林钦一起做的,说破天了昆州知州也是林钦而不是自己,那告示上还盖着林钦的印信呢,他逃不掉的,这事儿必须做!

如果他还有命活着回去的话。

招兵的事裴元珩没烦心,至于后勤就更不用他费神了。商止负责统筹安排,顾槿安负责笼络交涉。有这两人在,基本出不来问题。别看顾槿安年纪不大,与人相处的分寸却拿捏得恰到好处,颇得昆州商贾的好感。如今昆州落难,危在旦夕,商贾们也愿意卖顾槿安一个面子。就这样,顾槿安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从外头忽悠来了不少粮食。

裴元珩听商止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还觉得稀奇,他是冲着对方的状元名头将人给要过来的。本以为顾槿安最为出众的应该是文笔跟学识,却没想到这人最大的本事竟然在别处。又或许,对方擅长的东西远不止这些,还有待进一步挖掘。总而言之,裴元珩捡到宝了。

裴元珩将顾槿安放在了心上,打算等战事过后再找他好好聊一聊。如今最要紧的是前线,因为人力不及,昆州又往后退了好几里,已经快要退到城门处了。

援军没赶上,但是征兵好歹赶上来了。

裴元珩将能做的安排上了,陷马坑、拒马枪、抛石、弩台甚至是金油都准备好了,若不是一时半会儿弄不来火炮,那玩意儿早晚也得安排上。物资有限,裴元珩只能先凑合用。

敌人已兵临城下,这一战,裴元珩也不知就能能撑多久。

等这一批新征的士兵进入军营之后,裴元珩望着他们笔者地立于城楼之下,面色或是凝重或是懵懂,心中也不好受。今日过后,谁家又会少一个儿子,谁家又会少一个丈夫?

他们的生死,朝廷不会在乎,官府不会在乎,但是他们的家人在乎,裴元珩缓了缓情绪,朗声道:“众将士们,如今异族就在城下,随时可能破城而入。诸位在家为人父,为人夫,为人子,庇护弱小、保卫家园本就天职所在,如今我们守的不只是大楚的疆域,更是诸位的亲眷,是我等赖以生存的家园!”

底下的士兵想到自己的家人,顿时热血上涌,哪怕是为了他们的家人他们也要守好城门。

他们可以死,但是自己的家人得活着!只要家人平安无事,他们参军就是有意义的。

裴元珩握着弓箭,第一次痛恨自己不是那等勇武过人能够力挽狂澜的将军,他能做的只有一点:“今日,本王与你们一同守城,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不知是哪一位将士高呼“保家卫国,誓死坚守”,迅速点燃了气氛,哪怕心中仍有悲,也是悲壮,不再是悲戚。

裴元珩说要同他们一道守城,就真的没有从城楼处下来过,谁劝也不好使。

同盟军是下午开始攻城的,云梯已经架上来了,弓箭手也一直在后面蓄势待发,却愣是一直没攻进去。对面昆州的士兵像是打了鸡血似的,不知道有多亢奋,连气力都比寻常人大了许多。

晋王都在旁边守城,他们还有什么好胆怯的?

他们不想死,还想要活着跟家里人团圆,那这些异族人就必须死!

刘岷狠了狠心,一刀捅死对面的异族人,还不待他反应过来,立马一脚将其踹下城楼。

他不仅得活着回去,还想给家里人挣十亩的上等水田。只要晋王说话算话,他们心甘情愿替他卖命!

攻城愈演愈烈,但是守城也丝毫不输。后来商止也不知道打哪儿找来了膏油,让人将松枝、麻秆绑到神臂弓的弩箭上,裹上膏油燃火,直接对准对面后排的士兵开始射击。

那神臂弓是商止叫人改造过的,威力巨大,没射中还好,一旦射中,力道足以贯穿身躯。且膏油点燃衣裳后迅速燃烧,吓得旁边的同盟军退避三舍,压根不敢上前。

摩杰将军拧着眉头道:“这黑漆漆的就是是什么玩意儿?”

金齿部首领道:“看样子是大楚特意准备好来对付我们的,还要继续攻城吗?”

摩杰将军正要下令加大攻城力度,后发忽然跑来一个送信的小将,待看到金齿部首领后,立马跑上前疾呼:“大人不好了,咱们部落被人袭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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