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诚
坦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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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吗?这可不是一般的红豆。”
“这是王维诗里的红豆。”
“你难道没听过,那首诗里的。”
“相思吗?”
不枉追思,朗朗书声。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支。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玲珑筛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江南红豆树,一叶一相思。红豆尚可尽,相思无已时。”
“南国秋深可奈何,手持红豆几摩挲。累累本是无情物,谁把闲愁付与他。”
清晨的早读课,窗外的阳光刺眼明亮。
教室内闷热,顶上的风扇呼呼轮转。李佚笙反手半拉上帘子,视线却未曾从课本上移动分毫。
“谢久辞,你说为什么从古至今的文人墨客都喜欢用红豆来比喻相思啊?”她收回手,搭在课本的书边上,摇头又晃脑,像是在放松脖颈,又像是在营造知识进脑的沉浸式气氛。
“难道绿豆不行吗?如果相思,那肯定得先谈恋爱吧。”
“俗话说的好啊,这两个人谈恋爱,就跟那王八看绿豆似的,只要能对上眼,其他都不叫事儿!”
被叫到的谢久辞趴在旁边桌子上,整张脸都埋在臂弯里,闻言,也没擡头,只含糊应了声。
李佚笙淡淡瞥了他一眼,轻咳道:“这有些人呐,晚上也不知道是去谁家偷电瓶了。”
她调侃完,刻意顿了会儿。三秒后,果不其然地在余光里看见少年的肩膀开始抖动。
“啧。”李佚笙又翻了页书,“你就继续装吧,一会儿等高老师带着语文老师来检查,肯定就把你这个'害群之马'抓出去罚站。”
话落,谢久辞仿佛故意和她作对一样,反而慢悠悠地直起身,侧头看向她,懒散挑眉道:“我害谁了?”
李佚笙继续翻书。
“放心,”谢久辞顺手拿了本桌角上堆起的课外书,语气又狂又拽:“害不了你,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穷到需要偷电瓶养你的程度。”
“.....”李佚笙小声嘀咕:"谁需要你养了,我自己可以。"
话是这么说,但她再盯向课本上的文字时,那些平日里清晰又精深的文字,却像是全变成了鬼画符一般。密密麻麻的大段几行,竟是一个都无法再入眼。
李佚笙现在满脑子里回荡的都是谢久辞那句“我养你啊”。
脸颊悄悄染上红晕,烧得她赶紧拿书往上挡了挡。
“你刚才问我,为什么不拿绿豆寄托相思?”谢久辞没注意到她这边的诡异,正低垂着眼眸扫看小说,半开玩笑道:“如果你愿意承认自己是那只王八的话,我倒是也愿意当这颗绿豆。”
李佚笙只从书上面露了双眼睛出来:“凭什么不是你去当王八?”
谢久辞眼皮没擡:“因为我现在没看你。”
李佚笙:“?”
“谢久辞!”李佚笙咬牙,猛地把书合上扔到旁边,声音气急败坏:“你可真是好样的。”
似是听出她恼怒,少年懒懒擡眼,若有所思地瞧了她半晌,笑道:“你脸红什么?”
李佚笙没好气地怼回去:“让你气的!”
“噢,”谢久辞慢条斯理地用指尖触碰了下她的脸颊,啧了声,轻描淡写地评价道:“烫的。”
李佚笙:“......”
赶在她彻底发飙之前,少年漫不经心地把手中翻开的《红楼梦》往她手边推了推。
"其实真要让我说的话,思念这种感情就是会上脸的。"谢久辞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吊儿郎当道:“可能跟你现在的感受差不多。想到某一个情景就会想到一个人,会害羞、会气恼、会脸红,所以就得用‘红’豆吧。”
“你胡说,相思可是要吃苦的。”李佚笙接过小说,暂时顾不上看,便先放到了一边,继续同他理论:“如果真要拿颜色来说明问题的话,我倒是觉得,有情人天涯相隔想见却难以再见,每每思及对方就会红了眼眶,这个解释更妙一些。”
"噢。"谢久辞身子往后靠,语气欠欠的:“那是他们时运不济,要搁我这儿,想见就去见,哪有那么多废话。”
李佚笙:“那要是,见不到呢?”
“只要人还活着,哪有什么见不到的。”谢久辞屈指轻敲了下她的额头,勾唇道:“你放心,别说没这个可能。就算是真有这个万一,哪天咱两走散了,我也要一路偷电瓶留号码,把你给找出来。”
时值五月,艳阳高照。还是会有零碎的光影滤过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
一片金辉之下,谢久辞的眉眼嚣张至极,薄唇开合,就将相思的苦楚轻视评判:“所以在我这儿,相思这种感觉,就只能是脸红,懂?”
风吹纸页沙声作响。李佚笙手边,翻开的小说上,白纸黑字赘述了千言万叙,最终却抵不过寥寥一句。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
“人生至道,最是无常。”
可惜那时少年不晓愁滋味,只论相思,不过玩笑弹指一挥间。
......
思绪回到当下,李佚笙还在看着呆愣挡在她眼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