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
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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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很陌生的一个词语。
久违的记忆再次涌上脑海,李佚笙惶恐不安,连带着眼神也开始闪躲。
其实在她看来,现在的一切就刚刚好。
没有必要再去打破如此和谐的平衡。周家她得认,可李家,她也不能不管。
如果说,赡养父母是孝道难违。那么,扶养幼弟就是天意使然,所以综合来看,最好的两全之法就是维持现状。
而且照周左然目前所描述的看来,如今周薇好不容易才拼命爬到了想要的位置,脚跟尚且还没有站稳。
如果她在此时贸然出现,势必会打破某些约定俗称的规定。
尽管,她也并没有抱有任何的目的性。
姓氏只是简单的名称代号,虚头名号,李佚笙向来不在意。
她做事,只求问心无愧。
于是,李佚笙拒绝了周左然的邀请。
歉意地、礼貌地、以及真诚地。
“我可能,暂时还不想改名。”李佚笙勾了勾嘴角,放下茶杯,郑重其事地说:“等之后有时间了,还得麻烦你,带我去拜访一下我们的父母。你放心,到时候该尽的义务我都会尽。只不过,我现在手里还有另外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李家父母生前待我很好,他们于我有养育的恩情。二老福薄,留下患病的独子,也曾在临终前苦苦叮嘱,不求抚育,但愿帮衬。因而无论公私,我都必须去还这笔人情债。简而言之,李家的弟弟,我不得不管。”
“至于幼时走丢的这件事本身,我倒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也不用打断我,等我问完一起回答就好。”李佚笙说,“其实前段时间我隐约想起了一些小时候发烧前的记忆。”
“第一个问题是,我的真实生日到底是什么时候?”顿了下,李佚笙试探地提出了自己的猜测:“第二个问题,你说父母的生意遭受重创,是否和张家相关?”
在此之前,周左然几次三番地欲言又止,却奈何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插话,只好讪讪闭上了嘴巴。
当下听她问及张家倒是惊奇,他摁下心中酸楚,擡眼看她,问道:“姐姐怎么知道?”
李佚笙原则性很强,拉回话题:“你先回答第一个。”
周左然思索了下:“九七年的八月七日。”
“农历呢?”
“七月初五。”
李佚笙没再说话。
眼神变得飘忽不定。
沉闷气氛中,只有周左然兀自地往下接话。
“张家的手段确实恶劣,”他沉下脸,冷声道:“当年就是由于他们在暗地里摆了爸妈一道,才导致我们家道中落。”
李佚笙擡眼对上他的目光,索性将意思点得更明白一点。
"或许用'家破人亡'这个词语更贴切些。"
“姐,你的意思是——”
说到这儿,周左然瞳孔骤缩,后半句话就这么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怪不到爸妈倾尽所有找了这么多年,都未曾获得关于姐姐一丝一毫的消息。
从始至终,寻亲的整件事情,就像是一场精心织造的骗局。仿佛有道无形的魔掌将他们推入了无尽的循坏。每每就在他们以为快要看到希望时,线索总是会被莫名其妙地掐断在原地。
那种无力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一滴地腐蚀血肉、侵进骨髓,让人尝尽分离之痛。
这便是张家的铁血手段。在根本上击垮人心,从而阻断所有东山再起的隐患。
周左然清晰地感觉到骨子里有暴虐在蠢蠢欲动,可他就是懒得去管,甚至存了心想要放纵。
他手下用力捏紧茶杯,一字一顿地咬牙道:“张家,万死难平。”
“其实你不用如此气愤,”李佚笙盯着他眸中的翻滚墨色,不经意地将手擡起,而后搭上少年的腕骨,轻拍安抚道:“他们虽设计拐走我数载,半路却似乎良心发现,助我求学,予我衣食,教育生活,无微不至。”
她垂眼,长睫轻颤,声线细细地评判:“也算,恩仇相抵。”
“姐,善良过头可不是什么好事。”
周左然气极败坏地冷哼一声,语气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小时候跟我抢玩具的本事哪去了?怎么,生性睚眦必报的周右安,终究还是被养成了寡断柔肠的性子。你说恩仇相抵?那我问你,爸妈受的思念之苦怎么算?”
“周左然,”李佚笙情绪被他激起,声音焦急地辩驳:“我并非要为张家开脱,只是如今,多少年过去了?张家家主已经倒势,去世前也全盘接受了应得的制裁。你说万死难平,但人已经死了,你还能怎么样,拉出来鞭尸吗?!”
“世间万般,因果循环,难道在你看来,以暴制暴就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吗?”
“你!”
周左然被她怼得无话可说。
“天理昭彰,法网难逃,正义也许会迟到,但从来不曾缺席。”李佚笙平复好呼吸,收手回来:“我与张、李两家的事情到此为止。恩怨纠葛不过是上一辈人之间的烂账。平辈之中,不论是李言沐,还是张天译,可都不曾亏欠于我半分。”
“至于周家——”
周左然眼眶泛红,死死地盯着她,握住茶杯的手指节发白,臂上青筋浮现。
“等解决完手头的事以后,我自然会回家认祖归宗。”李佚笙提起帆布包,往肩上拎了下,站起身,心平气和地说:“可在此之前,能不能烦请你帮我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