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二更）

第40章（二更）

海棠苑,从陈府建造起初就是拿来宴客的，内里的装潢和陈设，处处精致样样考究。到了四五月那会儿,海棠春色娇艳,香气随风渗进院内的每一个角落。于融融春意中咏春叹春，世间少有的瑰美风雅。

如今春未暖海棠花不开,总归是少了些意思。然而这些,似乎并未影响到众宾客的兴致。

至少顾绍卿瞧见的是这样。

满堂华丽，满堂飘香。

顶顶精致的杯具器皿,各种美食,具有通天之能的各国权贵、他们气度高华、脸上挂着得体柔和的笑......

总而言之,和谐又美好。

这样的画面原该是顾绍卿的本能憎恶,是他碰到了就会扭头离开的场面。然而今次,在他的眉头拧起之前,先是萧弘玄毫不避讳地喊了他一声,喊也就算了,还擡高手臂夸张地朝着他挥着。那番作态，同他玄昌五皇子矜高的身份不甚贴合,他却是浑然不在意,也打散了顾绍卿的思绪，让他忘记了要拧眉。

紧接着,他的小徒弟，随着众人朝他投来目光。不同于旁人的打量猜忌,她的目光澄清，里面的欢喜浓馥,隔着老远，他都能瞧见。

罢了,就当是陪她。

“顾三，过来坐。”顾绍卿有了决定的当口，萧弘玄开口唤他了。

他略一颔首，径直走了过去。

大皇子还未至，眼下厅内全是小辈，没有长辈自带的那种天然的压迫感拘着，氛围怎么地都轻松些。

顾绍卿才坐定，帝都张家的三公子张怀宁便开口了，俊脸盈笑，看着明朗又诚挚，“你就是顾三？久仰大名。”

“我是--”

他故作思忖，“帝都张家的张三。”

是个会热场子的，简单两句话下来，厅内就笑作一团。

萧弘玄：“那我就是萧五。”

蒋长盈：“那我便是蒋二。”

其余没接话，怀着什么心思不知，但也没什么恶意显露于外。

只除了一人，阕歌国的二皇子袁知弗，他的话音于笑声渐歇时破出，“今儿这里的诸位都是为了长汀而来吧？”

袁知弗身旁还坐了一人，西地五大世家之一明家的六公子，平日鲜少显山露水。这会儿也是安静，存在感极低。

事实亦如此，袁知弗搭上明家，不过是碍于陈元初布下的要求，竞夺长汀者必须和泷若有牵绊。他和萧弘玄一般是没有的，只能和人合作。不同在于，萧弘玄钦佩信任顾绍卿，是真的想同他合作，而袁知弗只想要个工具人。在西地五大世家排名微末的明家，也没有计较的本事。

当下没人应袁知弗，他本人也不介意，兀自往下说着，“顾家三郎竟也想下场一争？”

这“竟”之一字用得有灵性极了，冒犯了又好像没有。梗得人心口生疼，计较吧，这话又模拟两可，始作俑者一句不是这个意思便能糊弄过去，没准儿还会让人觉得计较之人太过小家子气。

但与坐的都是些什么人？

真正的天骄，各国拔尖儿的存在，谁还能看不出袁知弗这是在针对顾绍卿？

“二皇子，你来自它国有些事儿可能不知。”

莫名的短暂冷滞过后，娇人儿先于所有人开了口，小脸似忽而在冰里过了一遭，凝了盈盈笑意，冷艳破出。一开口，包括顾绍卿在内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聚拢。一瞬的错愕过后，袁知弗道：“请郡主明言。”

陈夕苑：“顾家三郎是我的师父，我爹爹亲自选的，正经拜过师的。”

“今儿这酒宴也是我请他来的。”

“二皇子远来是客，夕苑自当尊重，但也请二皇子尊重我的师父。这有来有往，礼数才能长存。”

潜台词很明显了：对我师父尊重些，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这一波下来，众人看明白了两件事。

一是，小郡主可不像她的外表那样柔软可欺，她认为必要时，也是会反击的。

二是，小郡主护短，这顾三搁她这，矜贵得很，挨不得。

当下种种，对于顾绍卿而言是陌生的。他很少出席这样的宴会，记忆之中，也没有人像陈夕苑这般理所当然地不遮不掩地护着他。

他内心，不可能没有波澜。明面上，却是一丝不显。

紧接着，身旁的萧弘玄也说话了。

刚他就想说了，只是没想到小郡主反应比他更快，

“我说你好歹是一国皇子，看事情怎地如此虚浮？顾三是我的搭档，非他不可的那种，我们将一道竞夺长汀。”

众人确实没往这处想。

袁知弗连着被打了两次脸，脸色自是不好看。但这里到底是异国，宅邸的主人地位超然的泷若大殿下，他怎么样也不可能在这里同他的女儿和他请来的客人起争执。

沉默，调整。

袁知弗的嘴角终于挤出了一丝笑，“郡主和五皇子说得是，是知弗唐突了。但有一事，知弗想请问五皇子，不知可否？”

萧弘玄：“你问。”

袁知弗：“西地人才济济，五皇子怎么就挑上了顾家三郎呢？长汀体大，他或许......”

说来说去，就是觉得顾绍卿没钱，根本没资格和他一起角逐长汀的所有权。

说这些话时，袁知弗的语调不可谓不好，然而还是将萧弘玄给点燃了，“本殿寻谁做拍档关你何事？你管天管地，还管到本殿头上了？”

“还有你是每天睡顾三床底么？他有没有银子拿下长汀你知道？说实话，若我俩有幸入主长汀，那所耗银钱，必定是我俩各付一半。顾三坚持的，我就是想送银子给他，他也不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