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白家的大爷白之鹤死后,白府就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一夜从天上坠入地下,老夫人迟迟缓不过神来。
白家以武将起家,到了白之鹤这一辈突然败落,没有一个能提枪上阵的,为了能续上祖辈的那份荣华,白家大爷割舍挚爱,咬牙娶了孟家娘子,因此得来了一个兵部侍郎,再从侍郎到尚书,白家眼见地要走上文官的道路了,孟家大娘子突然去世,白家大爷被逼着续弦了孟家的二娘子。
一场劫难,自此开始。
谁知道那孟挽竟然是李高的情妇,太子的生母。
要说孟家的大娘子给白家带来了荣华,那二娘子孟挽便给白家带来了灭顶的灾难,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仅没捞到好处,连命都丢了。
分明白家也是受难者,最后却被害得差点家破人亡。
老夫人越想越窝火,当初要不是白明霁逼着他父亲非得要娶孟挽,白家何至于出事?心中不甘,在大爷死后的第二日,老夫人便上门去找白明霁了。
人去了后,却没有讨到好处,被她的亲孙女讽刺了一通,“祖母以为,父亲当真是被孟挽所牵连?他虽娶了孟挽,却也只给了她一个名分,至于心在哪儿,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白家大爷的罪行并未详细地列出来,但皇帝给白家的话已经点明了,他的罪行,乃与国公府勾结。
白明霁没瞒着白老夫人,“白家大爷真正的罪行,是与国公爷勾结,合谋盗取了圣旨,并在那份假圣旨上,盖上了兵部的印章,以此率领晏家军刺杀大启太子,至大酆与大启两国开战,祖母觉得这条罪状,陛下应该怎么判?”
满门抄斩,诛九族的死罪。
白老夫人半天都没出声,回过神已是一身的冷汗。
白家往上数三代,算得上是开国战将,铮铮忠骨。
家族到了这一代虽败落,但昔日的荣光一直是她引以为傲的底气,竟不知自己的儿子,背地里干了这样一桩混账事。
真相犹如一道巴掌拍在她脸上。
白明霁继续道:“为何他会走上这条路?祖母应比我清楚,他不想吃软饭,怕被别人说他是靠着女人起家,是以,想把我这个处处压他一筹的亲生女儿,彻底毁掉,不惜一切手段。”
“为了证明自己的本事,他与奸臣勾结者,陷害忠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怨谁?为官者身不正,心不在百姓身上,一门心思只为名利,这样的人自古谁有过好下场?父亲身为朝廷命官,连这点道理都不知道?他知道,但他铤而走险,存了侥幸之心,如今的结果,他早该料到。”
“祖母若是还不死心,大可去闹,如今陛下憋着一口气,正愁没地方撒,等到陛下公布了白家大爷的罪行,白家所有人谁也不用伤心,跟着大爷一道去了就是。”
老夫人一句反驳的话都找不到,出去时腿都软了,白家当真要在她的手上断了根,她该怎么去地底下同列祖列宗交代?
之后几日,老夫人只字不提大爷,也不再为他伤心落泪。自己年岁已高,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趁着还能动,能为这个家操心多少是多少。
消沉了几日,老夫人终于打起了精神,开始替后辈找出路。
府上成亲的小辈,只有白明霁一人,还有四位没成亲,两个公子,两个娘子。
大公子倒是许了亲,可白府出事时对方明哲保身,连个慰问的人都没派个来,想必过不了多久,便会来退亲。
两个娘子,老夫人原本想等到翻了年,白之鹤在朝中地位更稳固一些再挑个好一点的夫家,谁知道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如今的白府,别说京城内的达官显贵,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人,谁还会上门来结亲?
除了已成家的白明霁,白家其余几个小辈,白老夫人想了一圈,眼睛一闭,将来多半完了......
这头心凉了半截,突听下人来报,刑部侍郎裴大人提着大雁上门来了,当下一愣。
白大爷身去后皇帝不许发丧,没有杖期,府上所有人都不必为了一个身不正的人守孝,嫁娶倒是不受限制。
若是放在往日的白家,凭刑部侍郎活阎王的名声,白家不一定就会答应。
如今不同了,若能结亲,裴潺就是白家的一道救命符。
白家只有两位姑娘未出嫁。
一个足不出户,成日里关起门来,从不见生人,拉不上台面。
另一个又是姨娘生出来的庶出。
裴大人的大雁是给谁的?
府上流出来的那些传言,老夫人并非不知,早听说了,府上的二娘子喜欢刑部的裴大人。孟挽还曾派过媒人去探口风,可还没等到对方一个结果,白家就出事了,本以为要黄了,谁也没放在心上,不成想,人竟上门来了。
白家大爷去后,府上一个客人都没,冷清得连鸟叫声都比往日要响亮,今日好不容易来了客人,老夫人忙让二爷去接。
把人接到了屋内,裴潺同老夫人行了礼,坐在了她的下手方,才道:“白家先祖白将军,当年乃我大酆的一代战将,其傲风之骨曾令无数人瞻仰,即便到了今日,白府后辈的风姿,依旧未变,裴某素闻府上二娘子身居内院,品行高雅,谈吐温婉,裴某不才,今日斗胆来求亲,望老夫人能成全。”
果然是为二娘子而来。
宫变那晚,白府遭了贼,二娘子险些命丧刀下,所幸被这位裴大人所救,这件事老夫人也听说过,此时,见裴潺点名了要二娘子,老夫人便知,只怕是那晚这位裴大人已经见过了二娘子的脸,看上了。
老夫人活了大半辈子,一脑子的腐朽,无外乎也是为了家人着想,尽管知道是高攀,还是会为后辈们撑起来,“裴大人年轻有为,深得圣心,前程不可限量,京城内不知多少高门想要与大人攀亲,我白家的姑娘能入裴大人的眼,是她的福分。不过裴大人也知道,如今我白家今非昔比,那丫头性子自来胆小,心思也单纯,是个实心眼儿,有句话说得好,宁可夫妻一双在土屋里窝一辈子,也不愿一个葫芦两个瓢,空守着繁华虚妄。”
“老夫人放心,裴某真心前来求取,将来必会诚心相待。”裴潺道:“且老夫人有句话说错了,裴某算不上年轻有为,翻了年便满二十六,足足长了二娘子九岁,论家境,裴某双亲已亡,一个单门独户罢了,今日来提亲,已是厚着脸皮而来,贵府若是不嫌弃,裴某定当三书六聘,一样不缺......”
说话声传到了门外,白明槿在半敞开的窗扇前,正好听到了这一句,心口像是被人揪了一把,手指头紧紧地攥住了衣裙。
世人都称他为阎王,可只有她知道,他一直都是那晚为护一个姑娘的清白,背着她走了十里路的皎皎君子,从未改变。
她配不上他。
“祖母。”她鼓起勇气打断,声音透过半敞开的窗扇,传入了屋内人的耳朵,听得出来紧张又急切,“我,我不嫁。”
他救了自己两回命了,她不能再缠着他。
屋内的说话声,因她的介入,戛然而止。
白老夫人许是也没想到,白明槿会来这儿,还当面拒绝了,脸色顿时一变,同身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