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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晋江文学城

第80章

百姓积怨已久的怒火瞬间爆发,她们一拥而上,与那些三不五时就要收取税银的禁军卫扭打在一处。

暴乱的引发,让新帝异常震怒,命三司推事,彻查冤案。

在邹恒看来,此案不过地方官员与乡绅沆瀣一气导致的悲剧,却不想此案竟调查了月余之久。

新年已过,立春悄至,此案终于尘埃落定。县令与乡绅被处以斩刑,罪有应得。但令人意外的是:铁面著称的刑部侍郎游莎莎,因在调查此案时收受贿赂,阻碍案件推进,中书令虞大人建议,其应受严惩。

游莎莎人头落地的那一刻,纪笑身在刑场,狂笑不止。

邹恒寻到她时,听她喃喃自语:“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邹恒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那依纪大人看来,这朝堂之上,到底谁才是那条掌控全局的大鱼?是新帝;还是虞大人?”

纪笑:“无论是钟如冬,还是虞淑懿,她们所追求的,归根结底不过是权力在握。何为权力?人心所向,便是权力。可如今朝野动荡不安,国无宁日,臣无忠心,人心早已涣散,哪里还谈得上什么人心所向?虞淑懿自以为钟如冬是蠢材,在我看来,她也强不到哪儿去。妄想着操控帝王,却未曾察觉,帝王早已将国家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会将区区臣子放在心上?”

邹恒满心疑惑:“新帝为何如此?”

纪笑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我也不清楚,或许是因为她曾经饱受欺凌,心中积怨难平,如今登上帝位,便想要狠狠报复世间吧。”

此后,她便一蹶不振,荒废了公务,自觉堕入昏聩之流,终日饮酒作乐,放浪形骸,再无往日的意气风发。

自此,大理寺从上至下呈现出一片荒诞景象,往昔的清明与威严荡然无存。

转眼入夏,京城突然涌入大量难民,她们冲入街面商铺大肆抢夺。场面一片暴乱之际,呆滞的邹恒被人扯入暗巷,直至远离人群。

邹恒回过神来:“你怎么来了?”

怀飞白见她身上染了脏污,掏出帕子帮她仔细擦拭:“我想姐姐,便来了。”

邹恒思绪混乱,喃喃‘嗯’了一声,拿过他手里的帕子,转身奔着衙署方向行进。

怀飞白跟在她的左右:“姐姐怎么一脸心事的样子?”

邹恒颔首前行,闻言呆呆回他:“又没灾情,怎会有难民呢?”

怀飞白淡淡地说道:“许是税收繁重,百姓抗不住了吧。”

邹恒微微蹙眉,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懑:“还未秋收,又胡乱增了哪门子的税钱?这官吏们怎么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怀飞白侧首凝视她许久,语气中带着一丝看破局势的淡然:“世道混乱,凤帝沉迷于吃喝玩乐,不理朝政;朝臣们尸位素餐,毫无作为;官吏们为求明哲保身,层层盘剥下级,百姓不幸是最低层。如此下去,暴乱不过是迟早的事。姐姐也不必为此过分伤怀了,这本就是乱世的常态。”

邹恒本就缓慢的步子慢了下来,她双目失神,喃喃低语:“是啊,乱世之下,我一介蝼蚁又能做些什么呢?”

两人一路无言,邹恒似突然想到了什么:“街上乱,我请个马车送你回去。”

怀飞白本想拒绝,可犹豫几息,点头应她:“都依姐姐。”

临上车前,怀飞白不顾街上人潮,突然从身后拥住邹恒,怀中之人似没预料过这般情形,登时全身一僵。

怀飞白将头枕在她的肩上:“姐姐,局势不安,迟早殃及鱼池,你辞官好不好?我们一块逃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邹恒静默几息,拉开他交叉在前的双手:“我只是无用士人,不能予郎君未来,郎君另觅良人吧,往后不必再来寻我了。”

怀飞白心中失落,径自上了马车,他轻拂卷帘,居高与她低语:“姐姐虽自诩蝼蚁,可我看得出姐姐还对朝局抱有幻想。无碍,我愿意等,等姐姐再无退路那日,我来做姐姐的倚仗。”

邹恒目送马车行进由缓至快,直至消失不见,才默然回了衙署。

暴乱被镇压的很快,但府衙内的议论声不歇,吏员无心公务,却对暴乱一事各抒己见,邹恒忙碌的身影在其中格格不入,终于摆放好了最后一册卷轴,架阁库中早已人去楼空。

邹恒早已见怪不怪,进了内室换下官裙,脱衣时,帕子从怀里掉落,邹恒弯腰拾起,意外发现帕子上绣的花朵十分特别,她留心多看几眼,总感觉那花朵好像在哪里见过。

可惜她对花草兴趣泛泛,看过,便放下了。

夜半时分,邹恒将最后一幕话本子写完熄了灯。

近来京中不安,有家有室的吏员即便辛苦奔波也要陪伴家人左右,偌大的官舍,仅有三两人在,初春的夜晚,室中显得格外阴冷。

邹恒睡的不实,一阵邪风吹入,黑暗中,她的眼睛蓦地瞪圆。几息之间,不顾寒冷,掀被起身穿了衣裳,在其他吏员的不满声中,一路狂奔回了大理寺。

衙役懈怠,直至架阁库中灯火大亮,依旧无人察觉。

凤国卷轴会留存三朝,三朝过后,统一焚烧。邹恒直奔内库深处,沉积至三朝前的旧案架上布满灰尘,竹吊亦被灰尘布满,看不清字迹,随意抽取一卷,灰尘铺面而来,即便系了薄巾,依旧将邹恒呛的干咳。

她寻了掸子大力拂去竹吊牌上的积尘,室中登时扬尘四起,待灰尘静落片刻,才复又重新选取案卷。

一册,不是;二册,亦没有她想要的内容……

她不知自己翻阅了多少旧案卷轴与卷册,直至灯油燃尽,东方破晓,她终于从一册案卷里,看到了一枝花的简绘。

邹恒心如擂鼓,咚咚作响,小心翻至下页,轻声念诵:“幽梦花,生于履悠深山,九月霜降时分悄然绽放。通体蕴毒,致幻之效甚烈,其香闻之令人似坠梦境,难以自拔,甚至可于须臾间扰乱心神、蒙蔽理智。花开之际,荧光微闪,花瓣呈淡紫与银辉交映之色,恰似月华洒落水面,清冷迷离。徒手摘取者,多陷疯魔;花瓣入水,饮之伤身……以上所述,皆为涉嫌者自辩之言,真相尚待求证。”

邹恒沉默了片刻,呼吸微微急促。她颤抖着手从怀中取出怀飞白的那方手帕。两厢仔细对比,手帕上的花叶图案与卷轴中的简绘竟毫无二致,甚至更为精致细腻。

“梦华楼……碧波深处……幽梦花……履悠国……”

泛黄的卷轴在邹恒指尖的摩挲下,轻轻发出沙哑的声响,最终化作一片片细碎的纸屑,没入尘埃。邹恒凝视着那些残破的纸屑,眉间紧锁,良久才低语道:“不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亦非新帝扮猪吃虎,更非取代新帝自立为王。历经两朝的谋划,她想要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个结果——以凤朝为祭品,祭奠她那早已覆灭的家国。”

她的声音低沉而微颤,仿佛被这惊天的真相击中,久久不能平静。

彼时,上值吏员见库门大开,直至后库,不由心怀忐忑,于是三两结伴小心上前,却见后库满地狼藉,仿若蝗虫入境,不忍直视。

而邹恒就坐在众卷轴之中,满身脏污,神情呆滞。

“邹、邹、邹令史?”

小吏轻声唤她,以为她中了邪祟,本就心中颤颤,一见邹恒转过头来,那双幽深的眼眸更为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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