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
道歉
从小区出来后,陈民并没有回警局,也没有回家,而是开车前往西郊烈士陵园。
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有了答案。
江皖每个月十四号都要出门,正是因为要去给齐桦扫墓,但她不能说出来,不然警方追根究底时就会发现她和安露的联系,届时哪怕不是她杀的江海年,也依旧逃不过法律制裁。
开了一个小时的车,他才来到墓园外,门口有个保安亭,显然进去的人都需要登记。
保安是个四十出头中年人,这时正在听收音机,看到有人过来,不由第一时间递上登记册。
陈民接过笔写下自己的名字,随后又拿出证件,询问他认不认识照片里的人。
看到他拿出江皖的照片,保安只是迟疑了会,又看到他是警察,随即连忙点头,“当然认得,这个女孩子每个月十四号都要过来,从来都没有缺过一天,听说是她哥哥救人牺牲了,真是不容易。”
“那这个人呢?”
他又翻出周颉的照片递过去,“她每次都是一个人来的吗?有没有带其他人一起过来?”
保安又仔细看了看照片,随后摇摇头,“没有,我对她印象很深,她每次都是一个人捧着一束花过来,一待就是半个小时,下大雪也是这样,还从来没有人像她这样风雨无阻。”
陈民看了四周一眼,“那能不能带我看看她去的地方?”
闻言,保安又点点头,“当然可以,不过我这边不能走开,要不你自己进去找一下,就是那边顺位第三排左边第六个,叫齐桦好像,听说是个消防员,才三十多就牺牲了。”
陈民也没有多说其他其他,收起证件就往墓园里走去。
这边应该葬的都是因公殉职的烈士,每块墓碑都打扫的干干净净,可见平时一直都有工作人员清理。
他盯着上面的名字,很快就找到了第三排,齐桦的墓碑十分干净,照片里的人笑容阳光干净,看得出性格应该很好。
所以哪怕是江皖,也渐渐卸下了防备心,只是这一切都被一场意外毁了。
江皖应该很尊敬齐桦的职业,所以哪怕得知他因公殉职也只是自身陷入抑郁,并没有往外界想太多,直到她发现了真相,以至于她无法接受齐桦是因为救一个为了男人而自杀的人牺牲,她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所以半年前病情才一度加重。
“他老婆才刚怀孕,因为丈夫牺牲,导致情绪波动太大没有保住孩子。”
背后突然响起一道女声,陈民立即回头,只见女孩穿着一身米色风衣,怀里抱着一束花,目光灼灼的站在不远处。
“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
她的声音充满了质疑与崩溃,陈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刚参加工作时他也曾多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为什么好人不长命,坏人却能昧着良心逍遥法外。
后面他才渐渐明白,现实就是这样,每个人都无法决定自己人生的走向,更无法干涉他人,只要自身尽力就无愧于心。
“既然他选择了这条路,那么就想到过各种可能,保护公民是我们的责任,至于其他并不在我们审判范围内,他肯定不希望你因为他而陷入过去折磨自己,更不会希望你因为他而断送自己的未来。”
听到他的话,江皖一步步上前,蹲下身将花束放在墓碑下,望着上面的照片扯了扯嘴角,“我知道。”
齐桦告诉她恶人自有恶报,她们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正因为如此,这些年她一直都相信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就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人没有必要为了垃圾而折磨自己。
可是渐渐的她发现好像并不是这样,善恶有报就是一句笑话。
她买了房,有了男朋友,可是她真的开心吗?
为什么她会不开心呢?
她知道为什么,所以只能努力的拯救自己,可是一棵树的根早已因为失去养分而枯竭,又怎么可能还能继续生长下去。
“我只是有一刹那的冲动,但我没想过杀她,我知道他肯定不愿意看到我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江皖忽然扭过头,满眼讽刺的望着他,“可是……她忘了。”
“她居然忘了那个为了救她而牺牲的消防员,你告诉我,难道她不该死吗?!”
她的双眼逐渐泛红,里头充满了仇恨,陈民皱了皱眉,仿佛没想到这才是导致对方杀人的诱因。
“可是你这样做,就是毁了自己一生,为了安露这样一个人,值得吗?”
闻言,江皖只是低下了头,嘴角扯起一个淡淡弧度,“她和王志都该死,江海年也该死,只是他运气好,我还没有动手他就死了。”
那一刻她也是相信了因果报应,可是当她接近安露后,发现对方对于救了她的消防员竟然什么都不记得,还庆幸当时死的是消防员而不是自己,不然王志肯定就要去找其他女人了。
那一刻她心中的想法突然就清晰了,该死的应该是这个女人和王志,所以她砍掉了安露的腿,一点一点看着她在绝望中流血而死。
可是临死对方还在求她不要杀王志,多么可笑呀,既然她们那么相爱,那就去地底下重逢好了。
“自首吧,也许你还有机会。”陈民眉头紧锁。
江皖看了看墓碑上的照片,嘴角扯起一个弧度,“我给过自己很多次机会,但是没有人能救得了我。”
随着眼角两行泪珠滑落,她缓缓站起身,笑着看向陈民,“从第一眼我就觉得陈警官很熟悉,就好像我第一次看到齐大哥一样,你们都是好人,明天我会去警局自首,希望结束了这一切,你能放个长假陪陪家人。”
陈民喉咙仿佛卡了壳,想说什么,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看着女孩转身离去。
良久,他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百感交集,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这样非人力可控,江皖偏执症的加重,归根究底还是原生家庭的原因,如果没有江海年,她也不会变成这样。
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刚下了电梯,江皖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人。
她穿着花布衣裳,佝偻着身子,左手提着一袋子鸡蛋,右手拎着两只土鸡以及几块腊肉,在她的记忆里,母亲的背从来都没有直过。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她面色不改过去开门。
全淑芸下意识退后几步,像是害怕弄脏她的衣服,“也没多久,我就等了一会,打电话多浪费话费呀。”
对于她的节俭江皖似乎已经习以为常,进屋后拿出一双一次性拖鞋递给对方,看着对方带来的东西,并没有接过的意思。
“我不需要这些,你待会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