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找揍? - 难登天 - 蔓越鸥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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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找揍?

清阳峰,峰顶。

正当晨时,此峰峰顶上却笼着浓墨似的夜色,镶着密密繁星,层叠交映,万点银灰。最中一轮硕大圆月悬挂当中,隐有紫气横生。朔风低吟而起,拂起那正站在圆月下的人道袍一角,紫金道袍映着明亮月光,似盛寒霜。

身后有声异响,那紫袍道人回了首,瞧清来人的脸,面上浮出浅淡笑意,“玄明。”

白观玉站于两步开外,神情平淡,叫了他一句:“师兄。”

盖御生负手而立,身上紫袍暗藏光影,两肩至袖口处密密以金线箍成数道祥纹,看不清具体绣得是什么,乍看似乎鸟鱼花兽皆有,又像日月星辰祥云蟠龙,若再想仔细端详一番,却见那些详纹似又只是数道繁复无形的线条——那便是太巽掌山真人历代亲传的法袍,天地道法藏匿在其中,传闻仅有得道者才可从中窥出一二,穿戴者修为越高,金纹也就随之越亮。

他袍上的金纹流光溢彩,修为定深到了种十分可怖的程度,说不好离飞升也仅半步之遥——盖御生的真实年纪有多大无人可知,但若只看面相,这是个正值鼎力时的壮年男人。生的浓眉朗目,丰神俊朗,只两边鬓角处隐有点点斑白,神仪宽厚又暗含威严,叫人想到殿中供着的的武神像,不敢多视。

盖御生语有笑意,温和道:“你此趟回得倒是出奇的慢,可是山下有什么有趣的玩意儿勾住你了?”

白观玉想起上山半途中误入的心障,和那个错把他当作幻影的少年,却没把这事与盖御生说,只淡声道:“没什么。”

盖御生含笑不语。他这个师弟的性子他是最熟悉不过的,内敛话少,性冷少情,从不与任何人道任何事,终日活得像块单一死板的冰,天地万物,只怕没什么能打动他分毫。

只是这样也好。盖御生道:“可瞧出什么了?”

白观玉此次是受盖御生之托下山,半月前百里外羊台城中出了桩灭门惨案,死得是当地颇有盛望富贾人家,上下主仆受害约有数百人,死相凄惨,最重要的是每具尸体的胸腔内都空空如也,心器内脏不翼而飞。有消息称案发地多处邪气横生,行事手段肖似百年前某臭名昭著的魔头,羊台城当地宗门不敢妄动,只好急急修了封请函,当夜便派了修士连滚带爬地禀上了太巽山。

白观玉从怀中掏出一物,托于掌中,递给盖御生看。

盖御生一看那物便拧起长眉,“谢寂?”

他掌中所托之物通体漆黑,其上缭绕的邪气虽已被白观玉化去不少,但底色仍叫人觉得不详,赫然是半边残缺的剑鞘。

白观玉轻轻摇首,“谢寂已死。这虽确是弭恨剑剑鞘不错,但并非他所为。”

百年前谢寂已于华易山伏法,众目睽睽下身死魂消,不可能再卷土重来。盖御生眉头稍松,又问:“这剑柄从何而来?”

白观玉道:“案发地我看过,妖邪之气确有,但属人为。这柄剑鞘藏匿于主家胸腹内,作祟者是有意示之。”

盖御生的眉毛又拧起来了,他面沉如水,抿唇沉思片刻,道:“方圆百里可有端倪?”

白观云道:“无。”

白观玉若说方圆百里没有异常,那便是真没有了。刨腹挖心,刻意被人留下的邪气,无二是在与他们叫嚣什么。盖御生轻叹一口气,转身面向浓浓暮霭,遥望万千星河,那双深邃的眼中含着得似乎是层忧愁。半晌,他心事重重道:“玄明,我怕啊。”

白观玉不语。

“卦相曾言六恶门将于百年后重开,眼看时日便要到了。”盖御生闭了闭眼,“你可还记得?上回门开时是何等可怖之象,凡人修士死了多少?有时午夜梦回想起那场景,仍叫我觉得心有余悸。”

白观玉眼眸轻轻一动,转向那轮圆月,没答他这句。

天底下但凡曾经历过那场大战的,约莫无一人能忘了那场景——火海狂焰,恶鬼罗刹,遍地可见白骨森森,血色将苍穹都映得赤红——说那是修罗地狱也不为过。至今若闭上眼,耳边似乎还能响起铺天盖的惨烈哀嚎。

“天卦所言,不会有误。”盖御生大手一挥,袖袍卷去万千星辰,夜幕散去,灼灼日光倾泄而下,朔风亦随之消弭无声,“玄明,天下众生的命就压在你我身上了,我知道这样是委屈了你,但……”

白观玉打断了他,“我知道。”

他还是那副神情,瞧不出半点情绪,白色道袍不为风动,如覆枝头上的沉沉霜雪,淡声道:“师兄,你多虑了。

与此同时,胜竹峰书堂中。

贺凌霄坐于屋后角落处,借面前那摞厚如板砖的经书遮掩正堂而皇之地打着瞌睡。许少阳坐在他后侧,瞥见讲堂上的授教道长视线马上便要落在这边,情急之下,出脚踹了贺凌霄一脚。这一下怕他不醒使得几乎是全力,当即只听砰得声巨响,贺凌霄险些连人带桌齐齐飞出去,满面黑线地支起身子,回头道:“找揍?”

满堂皆静,讲堂上镜棋“唰”地将手中经文合上,叫了一声,“陈捡生。”

贺凌霄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迟了两秒才站起来。只听镜棋道:“我方才讲得那句,劳烦你再复述一遍。”

许少阳在他背后老鼠偷粮般小声提醒着,这好心办坏事的倒霉孩子此刻是又尴尬又愧疚。贺凌霄半个字也没听着,台上镜棋倒是听了个清楚,右目轻轻往这里一瞥,许少阳当下噤了声,老老实实缩回了自己位置。

贺凌霄哪里知道他刚刚讲得是什么。他瞧见隔壁有个弟子书桌上摊着的是本统道真经,只好破罐破摔,随口捡了条念出来。镜棋没有立刻回他说得对不对,只看着他。贺凌霄与他对视,心说这反应很诡异啊,难不成还真叫我蒙对了?

半刻,镜棋冲他微微一笑,道:“看来你似乎无心听我授课,不知是对我有意见,还是对法藏元君不大满呢?”

法藏元君乃千年前曾飞升的某位大前辈,《统道真经》便为他所著。贺凌霄如今听他说话便牙疼,镜棋此人说话三句中必有一句是在往人头上扣帽子,“道长言重,弟子哪敢。”

“不敢。”镜棋面上笑意不减,道:“你既无心听讲,我也不好强留你。明日晨练需用到的铁剑刚送至了山下,不知能不能劳你去帮我取回来?”

贺凌霄有一瞬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三百多把铁剑,哪怕十个人去搬也得来回上下两趟,这里面刁难的意思可就太明显了。堂内坐着的众人都不是傻子,从中嗅出了点不同寻常的火药味,面上正襟危坐,暗地心怀鬼胎地觑着贺凌霄的面色。

剑器向来是由承星阁中匠修送上来,再不济还有打杂弟子,太巽数千名修士又不是死的,何止轮到还在选试中的新弟子做了。贺凌霄简直要气笑了,反问道:“为何?”

镜棋讶异道:“你不愿?我是看你方才对答如流,定是已将经文背得滚瓜烂熟,想着还摁着你再听也没什么意义。罢了,我也不是非逼迫你去,不愿去就不去,坐下吧。”他眼神一转,心生恶意,又点了个人名。

“许少阳。”镜棋轻飘飘道:“你去。”

许少阳骤然被点了名,条件反射地站起来,茫然道:“……啊?”

那是三百多把铁器,又不是什么纸团,胜竹峰这么高,凭许少阳这小身板怕是运到明天早上也运不上来。镜棋此举摆明刁难。昨日还想拉拢自己做狗腿,今天态度就莫名其妙转了个大弯,这阴晴不定的疯子有病?贺凌霄问:“山下无人能送来?不大合常理。”

镜棋道:“若有人能送还劳动你们做什么,自然没有。”

“三百多把铁剑非独力能移,道长是否有些太强人所难了。”

“这点事情都办不到,如何做我太巽弟子?”

贺凌霄皮笑肉不笑,“道长这是有意刁难?”

“这是说得什么话。”镜棋笑得如沐春风,“拿几把剑而已,如何算得上刁难?”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他站在讲台,居高临下道:“许少阳,还不快去。”

堂内一片死寂,无人敢言语,一时落针可闻。众目睽睽之下,许少阳惶然站了出来,“……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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