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小孩打架
芽儿瑟缩了下,两只黑漆漆的大眼睛惶恐望着贺凌霄。阿狗探出个脑袋,小声冲她叫道:“芽儿!是我啊!”
“阿狗哥哥!”芽儿跑过来,两只手扒着窗檐,看了看阿狗又看了看贺凌霄,怯生生问他:“你是谁啊?”
“我是好心的大哥哥。”贺凌霄总觉得看她莫名有些眼熟,多打量了一番,才道:“你的事阿狗都和我说了,我要说我能帮你,你愿不愿意也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大哥哥?”芽儿狐疑道:“可你看上去明明跟我一样大呀!”
“那叫小哥哥。”贺凌霄和颜悦色哄她,“这里说话不便,你等会和你爹娘寻个由头出来,我在城河的桥头等你,行不行?”
芽儿瞧着有些犹豫,阿狗便道:“你不要担心!这人真能帮你,你信我一回!”
听他这样说,芽儿神情微松,好半天怯怯点了头,小声应道:“好。”
这家主人随时会回来,贺凌霄先一步翻出院子,去了城外的桥头处等她,杨叹青稍后也到,过了会儿,芽儿小跑着现了身,见了面先问贺凌霄:“小哥哥,你是什么人啊?”
贺凌霄大言不惭,“我是个很厉害的道士。”
“道士是什么?”
“就是保护你们的人。”
芽儿半信半疑,“那,那你真能帮我?”
“你说了,我就能帮。”贺凌霄看着她,“不过这得看你能说多少了。”
芽儿紧攥着自己的小花袄,“好,好吧。不过,你不能告诉其他人。”她犹犹豫豫地挨近了贺凌霄的耳朵,低声说:“我觉得,我的爹娘好像是两个妖怪。”
贺凌霄:“你从哪看出来的?”
“城里上回来了个说书先生,说山上有狐妖会吃人,吃完人还要将那个人的皮囊扒下来穿上,假装成人混进人堆里去,小哥哥,你听过这个故事吗?”
民间的一些神神鬼鬼的故事换来换去也就这几样,无非离不开扒皮抽筋,贺凌霄道:“有听过。”
“我觉得我爹娘好像就是叫狐狸吃了,又穿上了他们的皮假装成的!”
贺凌霄听了,道:“阿狗不是说,这两人不是你爹娘,你是叫他们从不知道哪里掳来的么?”
芽儿怯怯点了点头,想到这里,眼里又有泪花,“他们不是我爹娘,我记得我家明明是在一条江边,不知什么时候就成了现在这样的小院子了。我记得我爹娘都胖胖的,不是现在这样的,我,我……”
她说到这里,嘴一瘪,眼睛滚下来硕大泪珠,杨叹青大吃一惊,“你,你不要哭啊!慢慢说,不着急。”
芽儿勉勉止了泪,接着道:“现在的爹娘总很奇怪,他们有的时候看我的眼睛很可怕,像人看肉,老虎看山鸡。有的时候,他俩要背着我说些我听不懂的话,我有时候还看见他们半夜出门,快天亮才回来,早上,又要硬逼着我喝一碗味道古怪的水。还有一回,我撞见我娘躲在厨房生吃了一只鸡,吃得满脸都是血……”
阿狗听得瑟瑟发抖,贺凌霄摸着下巴,“怪了。”
杨叹青:“陈兄……陈小弟,你有什么头目没有?”
贺凌霄道:“现如今天下飞禽走兽能修出灵智的可不多,更何况是这样还生了害人心思的妖怪。要说是什么邪物趁机附了体还有可能,可那两个人身上生魂味道浓烈,眼神清明,没有半点被蛊惑的样子,不大像沾了邪气的样子。”
杨叹青:“不多就是也会有的意思吗?咱们山上的镜棋道人,传言不也说他生父就是个妖物,天下总不能只他一件独例吧。”
贺凌霄摸着下巴的手一抖,心想这是怎么扯到我身上来的?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那人要是个妖怪也得是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妖怪,何况他早三百年就叫陈秋水挫骨扬灰了。妖道覆灭是天道命,天非要将灵气收回去谁也没办法,真能有什么大妖怪侥幸活着现也许在什么地方躲着逃命呢吧,否则早招一道雷劫劈下来了。”
“……哦。”杨叹青想了想,佩服道:“所言有理。”
贺凌霄:“小妹,我问你一件事。”
芽儿:“什么事?”
贺凌霄:“你今天把我领回家去,就说我是走丢了,你在城外撞见了我,看我哭得厉害,就想先将我领回家去吃顿饭,成不成?”
杨叹青:“你想做什么?”
贺凌霄头也不回地朝他摆了摆手,是叫他不要多嘴的意思。芽儿目光在这几个人身上转了转,怯怯的,点了点头。
阿狗插话道:“诶,你真能帮她找着爹娘在哪吗?”
贺凌霄道:“能。”
“要我说,这有什么好找的?”阿狗说:“我还是觉得天底下能叫你靠一靠的只有自个儿,我爹娘只疼妹妹,早就不要我了。芽儿,你那爹娘要是也不要你,你就找我来,咱们一起浪迹天涯去,无忧无虑的,多好啊!”
贺凌霄:“你以为谁都像你似的,人家是个姑娘,哪像你皮糙肉厚的?”
“姑娘怎么了!”阿狗喊道:“姑娘就不能浪迹天涯了吗?我头一回听说要饭还有男女之分的!嘿!”
“你也知道是要饭,就不要误人子弟了。”贺凌霄说:“走,领我到你家去。”
傍晚时,贺凌霄叫芽儿带回了自己家。那对夫妻起初对着他这个生面孔颇有防备,贺凌霄现下外貌看起来只有六七岁大,他如今用得虽是陈捡生的身体,可这样变小一看,五官竟真跟他前世有五分相像,唇红齿白,目含晨露,奶团子似的干干净净,打眼一瞧像哪家捧在掌上长大的小公子。
贺凌霄于是就用着这幅样子,怯生生地冲着他俩一笑,这妇人的心登时就软了,忙道:“哎呦,你家住哪里,怎么到这来的,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二。”贺凌霄乖巧道:“家住,家住一棵大柿子树旁,我早上到河边玩,跟着河里的鱼跑,不知怎么就跑到这里来了。”
这个年纪的小孩往往是记不得家在哪里,地名又是哪几个字。妇人不疑有他,软着声道:“好贪玩的小子,饿不饿?过来叫姨娘瞧瞧。”
贺凌霄十分听话,叫做什么做什么,哄得她高高兴兴,叫她抱进怀中时多留意了下,只觉触感温软,气息纯净,像是个纯正的活人。这对夫妻问过他是打哪来,要往哪去,商量一番他的去留,估计是实在不忍心他一个孩子露宿街头,做主今夜将他留下,明日再想办法。
半夜,贺凌霄果然听着那对夫妻悄悄起了床。他埋在被中睁了眼,放缓了呼吸,佯装睡了没醒,听这对夫妻出了门站在院中,不多时飘来阵阵呜咽,像是那妇人的啼哭声。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贺凌霄静悄悄地掀被起了身,无声靠近了窗子,看见那对夫妻站在院子中,样貌倒与白日无异,还是个人样。只看那男人手中捧着一碗水,高高举过头顶,迎着月光,不知是在弄什么古怪仪式。妇人面有泪痕,道:“都已经几个月了,咱们听那道长的话夜夜洗月水给芽儿,可她怎一直也不见好?这要到何时才能是个头?”
男子举着碗沉默不语,也是一脸愁苦,低低叹了声气。
“且先往后看吧,不然还能怎么办?当日真不该叫她一个人跑去后山玩,这都怪我。”
贺凌霄扒着窗檐的手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