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夜雨乌家镇·完
第68章夜雨乌家镇·完
江迟迟闻到了阳光的味道。
睁开眼时,温柔的阳光从病房的窗洒进来。
一对中年夫妻喜极而泣,搂着她不断重复:“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越过他们的肩膀,床尾站着位气质温和的老者,脸上满是慈爱的笑。
“迟迟,怎么不说话,是头还疼吗?”女人温柔抚摸她的脑袋。
头疼?江迟迟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脑袋,缠了厚厚的绷带。她的头钝痛起来,记忆如打碎的玻璃。
“我......我怎么了?”她问。
男人叹气答:“你出车祸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事是正常的,医生说会慢慢好起来的。”
阳光模糊了三张同样关切慈爱的脸,江迟迟下意识觉得冷。
直觉催促着她离开这里,但刚要下床就被阻止。
女人说:“医生说得多躺着休息,乖乖的啊。”
江迟迟从上午等到傍晚,中途昏昏沉沉睡了几觉,越睡越难受。直到男人和老者去打饭,女人去卫生间,她迅速拔掉针管,光脚下床。
推开雪白的病房门,走廊亮着幽冷的白炽灯。
偶尔有几位病人和护士经过,他们面容雪白,行走时板正无声。
江迟迟冲入了停在四楼的电梯,果断按了一楼。
显示板的数字不断跳跃,“叮”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真不乖啊,为什么不听爸爸妈妈的话。”
男人和老者提着饭盒,雪白的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慈爱笑容。
江迟迟死于窒息。
......
噩梦,死亡,惊醒。
江迟迟陷入了这样的循环。
在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幻梦后,她坠入了一片狭窄的黑暗中。
思维混混沌沌,江迟迟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只知道自己还活着。
以一种极其痛苦,随时会消散却又被强行吊着一口气的方式活着。
过了很久,江迟迟才勉强适应这种痛苦。
她似乎被困在了某种容器中,她听见了容器外猎猎的风声。
以及鬼怪们的哀求声,哀求过后便是恐怖惨叫。
日月无声轮转,风声停歇了,偶尔江迟迟会听见繁华的闹市、潺潺流水、夜深人静的虫鸣、大雪簌簌落下......
外界的声音不断变换,唯有鬼怪的惨叫与琴声不变。
流水般的琴声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响起,这是江迟迟最舒服的时候,她甚至可以小小的睡一觉,暂时摆脱那种将死不死的痛苦。
江迟迟不懂,容器的主人究竟是有多恨她,才想出这样折磨人的办法。
她从未听过这人开口,一次也没有。
所以江迟迟猜,这人是个哑巴。
他们像两只相依为命的孤魂野鬼,走过无数的春雨冬雪。
直到有一天,她听见了一道温润的声音,含着微微笑意,似乎这天地间没有事值得他挂怀。
“违逆天命强留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青年说,“不出七日,就会彻底消散。”
“除非——你能杀进酆都鬼王殿,将那云梦泽抢过来。”
江迟迟微微一晃,装着她的容器似乎被交到了青年手中。
苍白的肌肤摩挲着瓷器,一点一点描摹。
“等我。”沙哑至极的声音响起。
像是很久不曾开口说话,声音滞涩。
所有的声音都寂静下去,没有了琴声,江迟迟的痛苦与日俱增,直到最后,她已经分不清楚自己究竟算死去还是活着。
隐隐的,她似乎听见了一声叹息。
“别等了,他不会回来了。”青年说。
是吗......可不知道为什么,江迟迟总觉得,他最后回来了。
于是她艰难挣扎着,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伸出手。
一丝天光撕裂黑暗泄进来,一只手紧紧握住了她。
黑暗像破碎的万花筒,寸寸碎裂坍塌,温柔朝阳洒落,笼罩着陈旧腐朽的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