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天
第四十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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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应姜离开的时候靳西岳还没醒,到家了才收到他的消息:“你耳环忘记带走了。”
紧接着配了张图。
应姜一瞧还真是,回道:“先帮我收起来,爱你。我关门吵到你了?”
“没,比你醒得早。”靳西岳如是回。
应姜也不知道这是真的假的,只问:“那怎么不留我?”
靳西岳的消息很快过来:“你决定的事,我留得住吗?”
隔着互联网,看不到表情听不见语气的,应姜并不知道他是不是闹脾气了,从善如流地哄他:“下次试试吧,说不准呢。”
老人作息规律,觉也少,天一亮应桂芬便起了,下楼溜了一圈,拖着买菜的小车回来,一开门见玄关处堵着的应姜,还吓了一跳:“哟,你这是刚回来了,还是要出去啊?”
应姜喊了声“妈”,没等回答,应茗扯着哈欠从房间出来倒水喝,接了句:“还穿着昨个儿的衣服,刚回来吧,夜不归宿也不知道给家里打个电话。”
清晨的空气新鲜怡人,一整夜的睡眠将脑袋里繁琐的杂事暂时清空,别提多安逸。
“你还说呢,一整晚夜不归宿,你们在家连条消息都没给我发,我要伤心了啊。”应姜角度清奇地反将一军。
应愿在家的时候,她是最小的,插科打诨说说笑笑,一会儿闹闹这个一会儿气气那个,无忧无虑跟个欢乐豆似的。应愿出去上学了,应姜成了家里最小的,带来欢乐的角色换成了她,有事没事跟应茗呛几句,还喜欢在应桂芬面前争宠,幼稚得十分心安理得。
和家人简单闲扯了几句,应姜回房间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然后换了身衣服,才出来吃早餐。
应桂芬一早吃完,在家里闲不住,带着崽崽下楼去遛,餐桌旁只落了边吃饭边捏着手机处理工作的应茗。
应姜听见她跟助理确认航班时间,随口问:“又要出差?”
“上海t那边有个公司续约的事,底下人搞不定,我得自己跑一趟。”应茗不太听应姜聊自己工作的事,也不喜欢跟应姜聊律所的事,隔着圈子,交集也少,聊也是聊一些有趣的八卦,所以应茗简单概括了下自己接下来的安排,便提起别的事情,“梁警官联系你了吗?郭河那边的事处理得挺顺利的。也是巧了,贵州那边前几个月修路施工时挖出具女尸,生前被先奸后杀,证据直接指向郭河。他这辈子都要在里面呆着。”
应姜提起老家那边的人,没有愤慨也不会冲动,早已不会对此消耗丁点儿情绪:“真是便宜他了。”
应茗也懒得多提,败了一大清早的兴致。她视线从应姜脖颈上深深浅浅的红痕上移开,说:“小少爷搬到这个小区方便了啊。”
应姜拨了拨头发,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藏了藏。
应茗笑笑:“你俩最近挺好?”
“挺好的。”应姜心情的确不错,红光满面的,婚姻消磨人,但恋爱相反,对女人的滋养胜过万千保健品。
应茗给她算算时间,分分合合的,两人纠缠半年多了:“往常你可不会吃回头草,这次上心了?”
“我每次都挺认真的。”应姜为自己辩解了一句,顺便纠正,“不过……这次确实不一样。”
应茗啧啧出声。
应姜并不是色令智昏的人,理智还在,看问题比靳西岳要深要远:“如果这段感情走不到最后,我可能不想谈姐弟恋了。突然间觉得太单纯了也不好,谈个恋爱跟过家家似的。”
应茗已经吃完,擦干净手起身,回房收拾东西上班前,发表了和妹妹不一样的看法:“我觉得倒挺好。难得天真一回,真挺好的,让小少爷帮你把以前缺失的生活补回来。”
应姜知道应茗的意思,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她们不仅没有童年,连叛逆的青春期都没有,什么花季雨季,她们都不曾好好享受,只顾着铆足劲儿生活。
应姜冲应茗的背影嘟囔了句:“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比别人少什么。”
“你这样想就对了。不过有个事我给你提个醒。”应茗敞着书房的门收拾东西,声音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飘出来,继续聊天,“你之前说秦家瞒着小少爷的身份可能是因为他小时候被绑架的事。这起案子当年有我们律所的律师参与,我翻了翻卷宗,也找当时负责的律师聊了聊,觉得这案子结得挺蹊跷的。”
应姜自顾吃着早餐,随口问:“有什么说法?”
“说是照顾小少爷的保姆因为丈夫欠了赌债,才动了绑架勒索的歪心思。律师是秦墨请的,因为绑架的过程挺残忍的,小少爷被绑着脚吊在井口长达四个小时,所以秦墨态度坚决要上诉,但没几天秦鸣升联系律所要求撤诉,秦鸣升说既然人没事,他愿意息事宁人。按照你对这位一手创立景茂集团的老董事长的了解,认为他是这样仁慈的人吗?”
应姜咀嚼东西的速度渐渐慢下来,怀疑道:“他私下里是不是……?”
因为是猜测,应姜说得隐晦犹豫,应茗显然听懂了她的意思,当即否定:“没有。保姆一家人非但没有被暗中报复,反而得到了善待。我托了多方关系调查这件事,查到保姆一家被秘密送往了国外,多年来生活无忧,但是她们一家都是穷苦出身,在英国没有任何亲属朋友。”
应茗站在书房门口,把话说完,“秦鸣升出于什么原因撤诉?是谁善待了保姆一家人?以及绑架的起因和目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也猜测不出。但姜姜,你跟小少爷在一起玩玩,挺好的,我反倒不希望你们到谈婚论嫁的那步。如果只是前段时间那种舆论的小打小闹就算了,性命攸关一定要重视。权柄地位越高的圈子越是吃人不吐骨头。”
“我知道。”
应姜一上午都在琢磨应茗说的事,面试人时心不在焉的。
前段时间的舆论的确给海纳的工作造成了不小的困扰,但风波平静后,海纳经过这一波宣传反倒有了名气。找来的项目比之前丢掉的只多不少,质量良莠不齐,但不缺赚钱的好项目。这不,海纳紧锣密鼓发出了招聘通知,借此机会扩大规模。
见完最后一位面试者,应姜拿到手机时看见了靳西岳发来的消息:“我到机场了,你记得吃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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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西岳来英国为的是私事,别说集团的同事,连家里人都不想惊动,也就只有应姜和帮他查消息的梁坷桐知道。
落地后没去家里在英国的度假别墅,而是入住在酒店,为的就是把消息藏住。
靳西岳拿到的疗养院地址很详细,他没受任何阻碍便找到了地方。记忆中早已模糊的女人坐在轮椅上小憩,身上盖的毛毯掉到了地上,有疗养院的服务人员帮她捡起,整理一番,重新盖到了她的腿上,低语了几句,要推她回房间休息。
就是在这个时候,女人看到了靳西岳。
她制止住了身后人推轮椅的动作,一瞬不瞬地盯着靳西岳,隔着稀薄的黄昏暮色,仿佛要透过靳西岳这张年轻英俊的东方面孔看到某位故人的痕迹。
靳西岳款步过去,喊人:“单姨。”
单悯有一瞬的慌乱,目光躲闪着避免对视,想要掩饰他们之间的相识:“我不记得你,不认识你,不知道你叫的谁,你认错人了。”
直到靳西岳擡手,按住了她的轮椅,女人才在战栗中清醒,一个劲儿地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靳西岳顶着时差的疲惫,费了些功夫才等来短暂的沟通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