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5）
九（5）
王远回金工车间取来了绳子，吩咐胡光伟把张念海绑起来。
“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很快就到，”王远说，“这个人查案子查出精神病了，非咬着我不放，竟然还跟到这儿来了。等着吧，一会儿警察来了就得给他带走。他已经不是警察了，电机厂是他想闯就能闯的吗？”
胡光伟连连点头，但也已经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的活路是王远给的，他要是现在不听他的话，万一王远是对的，那他后面就别想在这儿待了；如果王远是错的，那他作为一个保安抓一个大晚上偷偷溜进厂区的可疑人员也无可厚非，最后大不了算一场误会。
这样想着，他扎紧了张念海手上的绳子。
张念海还在往外吐那些又苦又辣的灰，根本说不出话。王远见势又抓起一把灰，这回直接撒到了张念海的眼睛上。
“王主任——”胡光伟见王远竟下了如此黑手，不禁有些害怕，“也不至于这样吧？”
“你懂什么？绑好了以后在这儿看着他，别乱走，”王远捡起铁锤，当拐杖拄着，往车间外面走去了，“我到大门口去接警察。”
王远走后，张念海勉强能说话了。“水！水！”他痛苦地闭着眼睛，大喊道，“洗眼睛！”
胡光伟害怕自己真的是在助纣为虐，于是赶紧四下找水，很快就盯上了放在窗台上的一个塑料水壶。
那应该是白天工人们喝水用的，里面还有半壶水，能喝就能洗眼睛。于是他取过来，一点一点地倒在张念海的眼睛周围，并催促张念海眨眼。
几分钟后，张念海终于能勉强睁开眼睛了。胡光伟又喂水给他淑了漱口。
“放开我！”张念海眼睛通红地对胡光伟说，“他真是要杀人！”
胡光伟不知所措，这时候，他听见厂房外墙传来一声巨响。
又怎么了？
胡光伟感觉头皮发麻，犹豫了片刻，撇下只捆住了手脚的张念海，跑了出去。
张念海望着胡光伟远去的背影，又四下看了看，最终盯上了一把挂在墙上的板锉。
……
王远拄着锤子离开铆焊车间，回到浑浊的夜色中，一时间不知该到哪儿去找宁一盈。
她虽然不可能像王远那样熟悉厂子的地形，但毕竟她小时候在厂子待过，大门的方向还是能找到的。
王远挪着步子凑近那辆金杯面包车。
这时候，面包车的前大灯忽然亮了。王远一怔，像是被那束光冻住了，随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随着一声虎啸般的发动机轰鸣声，车子猛地朝王远蹿了过去。
救下王远的是躲闪的本能。他奋力朝旁边一滚，车子从他身边碾过时，他的后背跟车门间仅有几厘米的距离。
见没有撞到王远，车子吱的一声刹住，又调转了前轮，倒退着朝王远压了过去。
王远来不及恨自己没拔车钥匙，只顾赶紧爬起来躲避。好在，他身后不远处就是装垃圾的铁箱。他狗爬似地冲到铁箱边上，一只手撑着翻了进去，不到半秒，面包车后屁股就撞上了铁箱，车子直接憋灭火了。
王远听见发动机发出像是人嗓子里卡了痰的声音，就知道是打不着火了。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奋力翻出臭烘烘的铁箱，这时又分明听见了发动机点火成功的声音。他来不及多想，赶紧去拉驾驶室的门，这时车子却开了出去，把他甩倒在了地上。
王远爬起来，与此同时，面包车也完成了掉头，再次把王远圈在了灯光里。
王远用手挡车灯光，从指缝中看见了驾驶室里坐着的宁一盈，眼中含着火，像一头失控发疯的凶兽。
王远早该知道，她已经和她一样，不会再计较什么后果了。今天，他们必然会有一个死在对方手里。
然而，胜负未分。当宁一盈再次开着车向他冲来时，他已经牟足了力气，奋力翻向了铆焊车间的外墙边。车头随即在冲锋中调整了方向，朝着墙边的王远撞了过去。
一声巨响过后，面包车的前脸在墙上撞瘪了，灯光全部熄灭，车子也再没了动静。
王远瘫坐在了一边，瞪着眼睛喘着粗气。最后的瞬间，他还是躲开了。车子躲闪不急，直接撞到了墙上，这会儿，宁一盈应该已经撞晕了。
王远爬起来，过去拉开驾驶室的门，然后薅着头发把宁一盈从车上拽了下来。
“啊——”宁一盈直接疼醒了，把手举过头顶，对着王远的手又是抠又是挠的，但王远好像已经丝毫感觉不到疼，根本没理会她。
“走，咱们到你找来那个警察面前说清楚，说清楚以后我再杀你，”王远拖着宁一盈来到了铆焊车间的门口，正好碰上了从里面出来的胡光伟。
刚才的话，胡光伟都听见了。
“王……王远啊，你真要杀人？”胡光伟声音颤抖，“唉呀妈呀，你这不把我坑了吗？不行，你不能这么干，我得报警！”说着，他开始掏兜。
王远有些无奈，他短暂地松开了薅着宁一盈头发的那只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直接拍在了胡光伟的脑袋上。
手机正面朝上掉在了地上，胡光伟随后倒下，脸贴手机很近，竟用面部解锁了屏幕。
女主播仍在热舞。
王远轻蔑一笑，扔下砖头，回身又一把薅住刚刚站起来的宁一盈的头发，把她拽到了车间里面。
他摸着黑找到了电闸，将所有绿钮按了一遍，车间里的电源便全都启动了，一时间各种电机启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极了清早上工时的样子。
“张念海！”王远带着宁一盈，往刚才跟张念海最后交手的地方走过去，却发现他不在那儿。他刚要转头去找，却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套在了他的脖子上，随后猛地勒紧了。
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抓脖子上的东西，于是松开了宁一盈的头发。
“快跑！”张念海的声音从王远的后脖颈子处传来。王远趁张念海还没完全控制住他，猛地一蹬腿，使得两个人都失去了重心，往后踉跄了几步。
张念海撞上了身后的自动焊接机器人，由于刚才腰就被王远撞伤了，这一下就更是疼得他直接松开了手。
王远爬起来，看了看捂着腰痛苦呻吟的张念海，然后跑去追宁一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