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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除夕夜

第55章除夕夜

军队只在瀚城驻扎了两日就拔寨回往掖州军府。连海关大捷的露布想必已传到了圣上面前,外官每年元日皆需回京面圣,何况此时大捷,出于何等缘由,都理应赶上元日大宴,时间上耽搁不得。

此时正逢腊月,岁寒之时,车驾回到掖州军府之时,正逢今年冬日的初雪,如棉如絮,却软得很,未进九天,地面还留不住雪,积不厚,只银白的一层铺在地面与屋檐上,素裹银妆。

掖州军府之气派豪奢,一言难表,站在门前远望,院中楼阁屋檐层层叠叠,广覆园林,鼓角楼阁高立,院落若干,环廊曲阁,诸院诸司,总七百余间。观其占地,怕是比宴家在永平城外山中的别业还要庞大。

军府门前施行马,列戟一十六,朱门数尺,屋檐造设大多越制,魏朝边将作风豪奢可见一斑。

归府事宜不再多表,从君的屋子也早被安置好了,就在展戎所居住的正宅院中的一间廊屋,此屋如同虚设,只是名义上罢了,容他放些私人物件。从君定是与将军同寝同居的,平日生活亦然。

连海关大捷当日,各营各军便已开始整顿兵马、典查战绩,自破城次日,就有折子陆续呈上。及至今日,悉数齐整,由将军府汇总,将由展戎带回京城呈递圣上。

此时夜半,监军犹是不得清闲,审理各类文书。另一边,将军院落的南厅中,展连英展连豪及骆义都到齐了。

“行程安排如何?”展戎问道。

展连豪拱手,道:“将军,若急行,虽说仓促,元日可达京郊,若思及途中不测,人日也便到了,将军战功在身,不算失仪。”

夜中议事,乃为回京之计,处于如今局势,此番归京,需得万分小心谨慎。

展戎轻轻点头,展连英道:“将军,此行仓促,恐怕最晚后日便得启程,万般布局不及施展,恐怕会吃哑巴亏,连英愚钝,不知将军可想到两全之策吗?”

朝堂险恶,更胜战场,一不小心便是尸骨无存。若是往常倒也不足为惧,只是此时时机太过玄妙,展戎正处在两难之境地。

若是仓促进京,兵权离手,极可能被皇上借故软禁在京城,彼时镇西军六神无主,又不可擅自轻举妄动,那监军便可趁机而入,瓦解展戎兵权;若是不及时回京,一则正逢元日,二则战功在身,休说从哪里计较,都容易落人口舌,道展戎功高盖主,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乃是埋下祸患。待到皇上派来圣旨邀展戎回京受赏,虽是准备周全,不至受困京中,却也彻底埋下了隐患。正乃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不谨慎。

厅中一时无声,三位心腹部将皆无妙计可献。若当真无计可施,只得以军力相送,停在京郊,虽是可保展戎归来,却更是落人口实,被扣上顶谋反的帽子都无可辩驳。

屋中沉默片刻,展戎开口道:“连豪,吩咐下去,开我库藏,取半数宝物,进献圣上。”

一方军将,哪个不是富可敌国,魏律所拟,战利品可由获胜军队占有,无需上交朝廷。展戎是个二世的将军,在其父展老将军时期,所得封赏、献礼、战利便数不胜数,而展戎年少有为,勋章卓著,当年破掖城时,先帝的赏赐便以马车拉拽,一个时辰方绝,库中财物珍罗,数不胜数。

三人闻听此言皆是微惊,骆义沉吟片刻,又道:“将军周全之计,骆某知晓,只是有一顾虑。如此这般,莫不会惹人口舌,道将军行风豪奢,大肆敛财吗?”

展戎看向他,道:“蒙圣上洪福庇佑,征战大捷。恰逢元日,多年战利,莫敢私藏,皆上献帝王,以贺开疆。”

他话罢一顿,目光微敛,眸色幽深,轻描淡写道:“皇上想要什么,诸君还不知吗?”

展戎一向倨傲,倾尽家产感念鸿恩,暂可安抚那年轻的天子,以作权衡之计。

展戎揉了揉眉心,沉声道:“骆义点二百精兵作为仪仗队,随我进京,连豪坐镇掖州军府,连英率第五团驻扎瀚城,防备戎人。我离府期间,行政权由展连豪代为掌管,军队则交予展连英。”

展戎擡起头,方才转瞬的疲惫消失殆尽,眸中又是一派倨傲漠然,他环视三人,目光最后落在展连英身上,声音深沉而语调平淡,听上去甚至有些阴沉的意味,道:“若朝中生变,撤瀚城所有兵力归军府,代镇西大将军之责。”展戎撩起眼皮,“镇守边疆。”

这四个字咬得极重,展连英立刻听出展戎话中意味,顿挫抱拳颔首。

嘉和四年元日,镇西大将军、奉安侯展戎班师回朝,圣上携满朝文武,于宣阳门亲迎,大将军以蹈舞礼踏百步而入,身后仪仗二百余人,擡珍宝数箱进献,遥见宫门外人流不息,献宝队列长逾一里,群臣叹声不绝。

帝大喜,下辇亲迎,与大将军携手共入,宴上同席。

此二百人仪仗队,皆乃镇西军精兵所扮,帝心骇然,不敢行软禁之计。奉安侯倾尽家财,得免性命之忧,于京中停数日,正月十六返程归军。

此事见诸于正史,亦常为野史所撰,后世传之甚广,脍炙人口,孩童亦知,常为引用,但见句曰:“可舍府珍半壁?”,意为破财消灾也。

展戎启程数日,奉江仍在处理手中积压的军务,他的位置容不得过失,虽然此时已处于除夕假中,但奉江依然不敢懈怠,待将这些文书粗略处理完,已是正月二十九了。

大魏风气,十分看重节日节气,虽然刚打完一场大仗,但军中已是分外喜气盈盈,校场外摆满了干竹筒,这时天寒地冻,军中人也不觉寒冷,炒硝石的、填黄泥的,各尽其职,热火朝天,就待着除夕夜燃爆竹除旧岁。

元正,阳之始;冬至,阳之复,二节最重。1

冬至那日也是热闹得很,头天晚上部下就呈上了申请宰羊的文书,用以做娇耳汤2驱寒,羊肉下发至各个营房的火头上,不论几等士卒,均得娇耳汤一大碗。冬至日军士纵欢,在球场比赛玩乐足一日。

那日奉江收到了两碗娇耳汤。

一碗一看便知是军中火头的手笔,皮厚馅大,膻味十足,这么厚的面皮犹给煮得一片零碎,足盛了一大海碗;另一碗则是瓷碗,是军府厨房的用具,汤色醇香,娇耳不过三寸大小,十分精致,也有一些包得十分丑陋,捏合处歪歪扭扭,一看便知是新学者的手艺。

这娇耳汤还没入腹,奉江的身子先暖了。这几日他虽在处理军务,心中却一直惦念着小公子,可将军才离开,这时机无论如何都不算合适,不说引人注意,也显得他太过急躁了。只得按捺下来,待找到机会再与小公子相会。

一来二去,竟到了除夕了。

从君正在红药屋中看她忙忙活活地倒腾红纸,对子写了十来副,都道是不好。军府每年燃放爆竹都是在府衙门前和校场,而后搭篝火,众军欢愉作乐,共同守岁,红药朝人要了两桶烟花,也要在西院里放一下。

小公子与往日别无二样,仔细说来,还要多几分淡漠,不知是否是因为病容。自归到掖州军府,展戎就命人给他调养身体,每日都要喝下去三碗苦药,面色虽是较最初红润了几分,眉眼间犹是一派寡淡。红药见不得他这模样,玩笑道:“好个病西子,好歹年节,莫再苦着一张脸了。”

说着往他手里塞了几张红纸,说:“也朝你那屋子的门上贴两道桃符,沾沾喜气,攘除邪祟。”

小公子没推拒,只朝红药浅淡地笑了一下。

及至傍晚时分,红药便被将军府的其余婢女拉去玩闹,赌骰子饮酒了。小公子不便参与,叫红药随心。红药犹是放心不下,叮嘱道:“我去玩玩,稍纵便归,同你一起守夜。”

魏人除夕与元日连过,会从除夕晚玩闹至元日晨,红药是爱闹的性子,定不能时刻伴着他的。

小公子点头,笑得温柔无奈,道:“红姐,我知晓了。”叫她趁早去玩乐。红药从梳妆匣下面摸出个荷包来,被等得不耐烦的女婢拽走了。

红药方离去,小公子脸上的笑容就如画上去的一般消散了。

此时外面大雪纷纷如鹅毛,小公子抱着手炉,独自漫步赏雪。将军府他不熟悉,此等身份更是不能随意乱走,不知不觉就走回将军的空荡荡的院子里。

纵是将军不在,大宅之中犹是灯火通明,投影到院子的雪地上,一片雕花的窗影,从君站在自己属于自己的那间廊屋前,门前昏暗,小公子在雪色的映照中拿出红药塞给他的红纸,静静凝视。

而后爆竹炸裂,响声喧天,小公子擡头看向天际,面上无悲无喜。

三年前的此时,他尚坐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与太子同席。

而这也不是他第一个如此冷清的除夕,他被软禁在家两年,除夕夜圣上大宴群臣,他的父亲和兄长都不在家中,他陪母亲吃过年夜饭,便独自一人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置琴于院中石桌之上,独自弹奏,孤清如鬼影。

这是小公子无声的抗诉,且从未使他顽固的父兄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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