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咸咸的海水（一修）
第九章咸咸的海水（一修）
叶戈沉默地坐了回去，听粘稠的血液打湿纸牌。
他向加拉赫摆摆手，示意他洗牌。
安吉尔却阻止了他，他用满是鲜血的手捡起桌上的一枚钱币，说：“这次我们换一个赌法，纯粹的运气，要是我输在这里，我就彻底承认自己的命运。你选一面。”
【宿主，选头像。】小八不含感情的声音继续在他的耳边萦绕着，【根据血液的沾染情况和钱币的重心计算，头像在上的概率为78%。】
叶戈审视着眼前这个棕发蓝眼的男人，在这艘船上这么久，他第一次这么仔细打量除亚瑟之外的人。
他有着粗野又凶悍的眉眼，有着鼓胀的太阳穴，脾气很坏也很残暴，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有着自己的挣扎和期冀，鲜血从他的手上汩汩地流下。
叶戈蓦地笑了，他说：“我选花。”
我也想要相信一次命运了，如果你是注定要成为我的垫脚石，那我也会接受我就该踩在所有人身上登顶任务的命运。
安吉尔向上抛出硬币，再接住的时候，他缓缓地移开盖在手背上的手，他的命运开始坍缩，硬币赫然显出繁复的花纹图案。
叶戈不知道该是长吁一口气，还是该为此而叹息。
“我接受你的请求，你帮我做事，我就免除你的债务，并且在这之后，你还能得到一笔丰厚的酬劳，足够你养家。”叶戈说。
“我要保留这截断指，以用作号令你生命的证物。”
他站起身，把桌上安吉尔的断指收起来，把钱留下，一声不发地离开舱室。
安吉尔跌坐在椅子上，任凭围上来的海盗帮他扎紧伤口。
叶戈用一根鱼线绑住安吉尔的手指，浸到海水里，然后绑在船的栏杆上，过上几个小时，皮肉就会被高咸度海水浸透，再挂起晒干，就不会那么容易腐烂生臭。
加拉赫没有猜错，安吉尔就是叶戈的目标。
他鲁莽、贪财、做事冲动，这让他易于掌控，同时，身为最老资格的船员，他枪法狠辣、实力强劲，并且深受其他海贼的爱戴和信任。
如果能够策反安吉尔，以金钱和赌债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叶戈就能够得到一个有力的帮手，帮助他在接下来要煽动的动乱中牵制亚瑟，取得他的眼睛和藏宝图。
叶戈暂时对亚瑟保守起一切，他知道亚瑟总会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还需要一点点时间来做准备，最后确认一下现在船行的路程和小八的情况。
要是等他拿到恶魔渴望的东西之后，小八却卡在半路不能及时带他离开，那剩下的路程他就不可能安然无恙地度过。
现在亚瑟正轻谧地睡着觉，月光将房间照得莹亮。
叶戈感受着亚瑟微微的动静，不知道为什么却难以入睡，他翻转腾挪好几次，脑袋都始终清醒不已，越睡越清醒，他有点耐不住地从吊床上坐起身。
叶戈摸黑小心翼翼地下床，小心着不踢到地板上的东西，穿上鞋子，轻手轻脚地往门外走去。
他打算先解决一下个人的生理需求，然后再让小八给他一些助眠的药物，凑合着挨过这个光亮的夜晚。
走出门外，叶戈沿着船舷往船头方向走，这种简单的情况下，完全可以通过直接向大海排出的方式轻松解决，没必要走到那个肮脏污秽的小区域自找不快。他打算走远一点就直接解决算了。
叶戈就着银亮色的月光，蓦地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个人靠在船舷边，隐隐约约的，他能感觉到那个人在向他看来。叶戈站住了脚，他冷静地在心里叫起小八，那个人是谁？
【多默·米尔斯，莫尔人。】
对方的目光冷冷淡淡的，直勾勾地看着叶戈。
叶戈心里有点发毛，他捉摸不透这个人为什么深夜出现在这里。
对方手上亮着的微红火光吸引了叶戈的视线，那是一个烫红的烟枪，他一下子放松了不少，看来是夜晚出来抽烟来了。
多默转回了头，沉静地抽烟。
叶戈也索性当作对方并不存在，想要默不作声地从他的背后绕过去，
蓦地一下，叶戈感到从头上传来一阵剧痛，他眼前一黑，瘫软下去。
【宿主状态出现异常，警告、警告——】
他已经听不到这尖锐的鸣声。
安吉尔用一张麻布将叶戈瘫软的身体裹起来，跟随其后的加拉赫拿一根粗糙的绳子把他捆得结结实实，然后两个人合力将叶戈擡起，咕咚一下扔进了漆黑的海水里，溅起的声响被海水撞上船体的声音稍稍覆盖过去，很快就恢复平静。
安吉尔转过头，对在一旁静静看完所有过程的多默做出一个闭嘴的姿势。
多默没有什么回应，继续抽他的烟，似乎浑然不放在心上。两个人谨慎地环顾一下四周，然后飞快地离开了甲板，一切动作有如行云流水般顺畅娴熟。
多默瞟了一眼不见波澜的海面，把烟枪里燃烧着的烟末都倒进海里，收拾了一下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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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沉的黑暗紧密无风，挤压着叶戈，从呼吸到皮肤，全部重若千钧，他挣扎着，扭动着，在不知处中努力想要挣脱开去，拼命地在嘶吼着什么。
亚瑟从高处俯视叶戈，他躺在自己的床上，满头大汗，金色的头发蜷贴在潮湿的皮肤上，似乎要窒息般脸色发青。
他微微露出笑容，仿佛对他来说，叶戈快要死掉一般的表情滑稽又有趣。
明明脆弱得不得了，稍不留心就会受伤，一下子就会死去，但还总是不肯听话，真是骄傲又固执得可爱。
他轻柔地抚摸过叶戈湿漉漉的头发和面容，水腥味突兀地从他身上湿透的衣服传出来。
突然之间的，叶戈的身体猛地抽搐几下，就像是有一股不可见的强烈电流穿透了他的身体，亚瑟伸手摁住他的颤动，不解地皱了皱眉。
正当亚瑟在思考着这电流的来历时，叶戈蓦然睁开了眼睛。
他金色眼睛里的光华聚拢，继而起身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紧紧地揪住亚瑟的手臂，给自身一个支撑，他咳嗽得用尽全力，指尖都颤抖不已，似乎将要呕出鲜红。
亚瑟眼看着叶戈眼里的光芒在他的面前燃烧得通红，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又看见那烧红的火焰迅速地黯淡下去，最后变成花白的一片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