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嘴里骂着,衣服胡乱裹起绑在腰间,身体还带着被子里的余温,就这样被人掳走冲出房间,闯入烦躁至极的浓夜。
所以说学医干嘛呢?下辈子再不学医了!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有琴独狠下了决心发好了誓,头顶正好云散。月光照亮了周遭,包括用力掐抱住自己的女人。
“啊……是你!”
有琴独虽然时常对病人烦恼不堪,但是每一位找她看病的病人她都能记住,包括陪病人来看病的家人。
她姐姐这不就是那个为了逃避劳动腿骨长好了也不肯拆夹板还拒绝查血的习武之人吗!
一瞬间好奇压过了愤怒和烦躁,有琴独心想果然该查血的,讳疾忌医,傻眼了吧……诶她姐姐什么急症来着?
有琴独刚才又惊又怒又害怕,不记得陈洛清有没有描述症状。她正在犹豫这个时候开口问是不是显得她被人强掳走还上赶着关心病情好像很窝囊,还没纠结出结果,她就听得一阵清晰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抬头看见一匹大马被人牵着快来到跟前,牵马的人是……
“是你?!你们……你们认识?!”有琴独看到文长安,认出说那个婴儿毒的小熊家人。看见了她,有琴独更安心一点,看来是真的要她去看病,愤怒也更浓一点,这还是团伙作案。
文长安不会骑马,平日里很少和马打交道,这么晚找朋友借到马,一路牵来是牵得提心吊胆别别扭扭。终于看到了陈洛清人影,文长安正想舒口气,就听见有琴独愤怒的口气看见质问的眼神,再一看人居然在陈洛清怀里。文长安又吃惊又佩服,心想不愧是咱班主,真干得出来!
“有琴大夫对不住啊,人命关天,我瑛姐真的很凶险了!求您救她!”
“你们真是一伙的啊?!”
文长安心虚,点头陪笑,一时解释不了干脆简单了之:“是……是我姐。”
“她是你姐,她又是她姐姐。你姓文,熊女姓熊,她姓……你家姐妹四个姓啊?”
陈洛清无心无时在这掰扯。她拽过文长安递来的缰绳,低头问道有琴独:“有琴大夫,我现在要带您回家,您会叫救命吗?”
“要是会……你要怎的?”
“我就把您打晕,到家再把您泼醒,对不起,等最后一齐向您赔罪。您要我怎么赔您都行。”
“那我不叫……废那事干嘛?”
“多谢!”陈洛清把她拱上马背,自己把医箱甩在背上系紧,然后翻身上马,纵马飞奔。文长安在后面快步走着,也向家里赶。她见陈洛清转眼消失于尘土飞扬中,不禁在焦急中感慨:江湖儿女啊,这是真会骑啊。哎,瑛姐也是堂堂江湖儿女,一定要挺住啊……
回家的这条路,有马代步快了不是一点。不过对于不会骑马的人来说,是真的有点颠,还有点害怕。有琴独被陈洛清拥在怀里,被迫压在马上飞奔,腰背用力不对屁股疼不说,还因为害怕本能地往人家怀里缩。在缩的过程中,她发现陈洛清袖口上的大片血迹,乍一看心中一跳。这个夜晚,对她来说真是愤怒与恐惧交杂……有琴独在心里又发了一个下辈子习武的毒誓后,决定还是跟陈洛清搭话,来减弱现在的尴尬。
“喂,你姐姐到底什么病症?”
“她跳了一个时辰的旗舞,突然吐血,昏迷,叫不醒……”陈洛清只顾向前,开口都唇齿麻木,几乎是咬着牙尽量描述清楚卢瑛的症状。
“跳一个时辰舞?疯了吧!不过她是习武之人,应该问题不大啊……难道是胃?她最近饮食怎样,有没有胃痛?”
“没有,没有听她说起。”
“我当时看她脸色就不对,她还不肯查血!所以说我就很烦你们这些……只能看到她再说了。你姐姐也真是倒霉,腿才好,又病倒。”
陈洛清咬牙,两腿夹马肚子,更催了一鞭子。有琴独还要扭头问:“喂,她真是你姐姐吗?我看着你们不像姐妹呢?是吗?是不是啊?怎么不理我了呢……”
问题很多的有琴独稍微适应了马背上颠簸的节奏,沉默的陈洛清催马跑得更快了。待她能看到家门口的井时,她下手把绑着有琴独的衣带扯开,然后收缰勒马。不等马前蹄落地,陈洛清就抱着有琴独侧翻跳下,连马都顾不得栓就扯着惊魂未定的大夫往屋里跑。
“吓死我了!到底是她有病还是你有病啊?!”有琴独再次抗议但无效,只能边拉扯衣服穿上,边被扯进屋里。
陪在床边的熊花糕见有琴独真的被请来了,喜出望外,赶紧站起让她两上前。
“有琴大夫,快,救救瑛姐!”
有琴独系腰的衣带还被陈洛清无意识地拽在手里,只是披着长袍,顺手端起桌上烛台,凑上去望闻。
陈洛清杵在昏黄晃动的烛光中,隔着有琴独望着卢瑛,僵硬地发问:“她吐血了吗?”
“吐了两次,还是黑血,我擦掉了。”熊花糕说完把被血染黑的布巾递给有琴独看。有琴独正好已经看过了脸色翻过了眼皮,再看一看吐出的黑血,由衷而感:“这血黑的,这脸色白的,这还治什么呀?!”
“什么?!”陈洛清还没反应过来,熊花糕是先变了脸色,登时就要伸手去抓有琴独的胳臂。
“等等!”有琴独嘴上虽说没得治,手却不受控制般搭在了卢瑛的脉搏上,片刻后眯起了眼睛:“奇怪……那天看腿的时候还完全不是这个脉象。果然是有问题……这个感觉似曾相识啊……在哪里摸过呢……”她喃喃自语,抬头一看熊花糕快哭出的大脸就凑在眼前,顿时眼睛一亮:“这不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吗?!熊,过来!”说着,她就把熊花糕摁在床边,抓住她的手腕摁住脉搏。
“哎哟我去……你们住这破地方吃什么用什么啊,一个二个都中了毒!”
“我……我是小时候就中毒了啊!也不是在这……”
“有琴大夫……”陈洛清还站在原地,浑身都是冰冷的气息。“你是说她们两,都是……”
有琴独点头,把两个手腕握在同一个掌心中:“你姐姐不是急症,是中毒。而且她两的脉象,几乎一样。”
“你是说……她们中了同一个毒?!”
“现在还不能这么说。把医箱给我!”有琴独抓过自己的医箱,甩开袍袖开箱,神情严肃郑重,于之前截然不同。她拿出两个小碟,又取出一个小瓷瓶把有浓烈药味的药汁分别倒进小碟。
“我要干净的清水。”
“有!”熊花糕立即从桌上端来一碗水。“这是烧开晾凉的,想给瑛姐喝来着。”
“可以。”有琴独从医箱里捧出一束布包,展开后从头到尾插满了银针。她探指取出一根较为细长的长针,也不问,径直扎进卢瑛脖子中取血,然后将血珠滴进一个小碟。
“熊,我也要取你一滴血。”
“来吧!”熊花糕虽然不知道有琴独要做什么,此刻没有任何犹豫地就把脖子露给她。
有琴独取一小方纱巾,把银针擦净,又在烛火上烤了片刻,浸入清水冷却,再取新的一方纱巾擦净,扎进熊花糕的颈脖中。
两滴血各进一碟,有琴独把烛火凑近聚精会神地盯着,时而搅动,时而凝望。很快,她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抬起头看向阴影中的陈洛清,这下笃定了:“说出来我都觉得奇怪……你姐姐怎么会中熊女婴儿时中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