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两人挨得这样近,摆着同样的姿势,像一个镜像的两面。
他们之间天堑一样远的差距,在这一刻消弭于无形,只剩两个斗嘴的同学少年。
她不愿意吗金台夕仔细回忆,她当然是不愿意的。
彼时他对自己不屑一顾,刻薄又小气,她凭什么要愿意?
可天底下她不愿意的事多了去了,也没见他桩桩件件都遂自己的心意。
金台夕扬眉:“我不愿意你租我家的房子,你怎么不听?”
周牧野吐气:“我现在知道了,也不能事事都听你的。”
金台夕被他的厚颜无耻震惊了:“您这话说的,好像很听我的话似的,你都听我什么了?”
周牧野低头想了一想,答得十分肯定:“每一句我都听了。”
实话说,高中三年里,两人并没有说过什么话。
即便是高三下学期,整个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自习时,也经常一整天都说不了一句话。
金台夕自顾自做习题冲刺高考,周牧野自顾自装b——不是伏案酣睡,就是坐在窗台上看外文书,再就是像雕塑一样看着窗外。
她至今想不通,教室里又没别人,他到底要装给谁看?
二人说的有限的几句话,几乎都是吵架,针锋相对,互相贬损,谁也不肯相让,谈何顺从听话。
金台夕被他的颠倒黑白拱起了火:“你模仿我的笔迹投票给我,难道也是我教唆的不成?”
周牧野起身上了讲台,拿起一根粉笔,板书龙飞凤舞。
前不见古人,
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
独怆然而涕下。
《登幽州台歌》
幽州台,也叫黄金台。
他写完转身,手臂撑在讲台上:“我们的笔迹是有点像。”
何止是有点像,金台夕在后排抱臂看着,还以为是自己写的,但仔细看去,他下笔的每一撇都有一处顿笔,像一句欲言又止的话,也像一只想靠近又收回的手。
“嘁——我这是野路子,听说你从小跟大师学书法,怎么才写成这副鬼样子?”
“近墨者黑,大师一周一小时的辅导,哪里比得上成年累月的影响。”
只有周牧野知道,其实二人的字迹一开始并没有这么相像,他的字迹远没有这么恣意奔放,直到他捡到一张被揉作一团的作文纸。
上面写着一个奇妙的故事:时光奔波累了,在街角废弃的花园里打盹,于是世界停摆。
这是昨天的语文作业,一篇命题作文,题为“时光”。
这篇作文得了b-,老师的批语是“文笔尚可,跑题太过”。
金台夕不满意他的解释:“就算笔迹是巧合,你为什么要选我?麦浓对班长势在必得,给所有人都塞了好处,你敢说不是捉弄我?”
“我说我没有,你信吗。”声音很沉,带着自嘲。
那天晚上,他坐在小区长椅上,问了她同一句话。
不过那时他眼底映着星光,问句里带着疑问的语气,对问题的答案抱有期望。
她当然不信,然而事实证明她错了,还让她欠了一个人情。
所以她此刻动摇了。
可她今天还是不能相信,铁证如山,片刻的动摇只能凸显自己的愚蠢。
“我不信。”
意料中的答案,周牧野没有意外,反而露出一丝轻笑。
“你的选票是我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清清楚楚写着我的名字。除非……”
她又补了一句:“除非,你能拿出更令人信服的证据。”
周牧野擡眸,临近日暮的阳光带了暖色,从窗缝爬进来,藏进他的眼睛里。
“我没有证据,只有证词。投票时我不在场,那不是选票,是一张写了你名字的纸。”
无聊的自习课上,他无数次临摹过那张作文纸上字,写的最多的,是那个名字。
这样的纸片他本该书后即焚,却因为贪心,在书页里夹了一张,又阴差阳错被人抖落,当成了选票。
金台夕对那日的记忆都在嘈杂的后半段——唱票,奚落,打架,叫家长,处分,事情一桩连着一桩,让她顾不上回想前面发生了什么。
坐在当年的课桌前,尘封的记忆又涌现出来。
那天语文课后,班主任宣布选举班长。选票一张张发下来,发到周牧野这里,他随手团成一团塞进口袋,就往教室外走。
班主任叫住他:“周牧野同学,你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