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十年 - 帝后本纪 - 冷杉09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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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十年

长宁十年

帝潜语豆卢桓、平阳王,索纪氏罪状。以伯芳在外,虑其举乱,忍而未发。

三月二十壬辰,天晦晴不定。

廿一癸巳,朝,帝有不安。日暮,崩。敕更当夜宿卫,一更,风骇,麾旗交响,二更,密召纪慎入禁。雷声耾耾,暴雨,慎未出。

廿二甲午,罢平阳王、萧允迪等将军衔。使卫尉卿纪椿、左监门郎将贾绥、右千牛中郎将高廷基、翊卫中郎将纪登直、驸马都尉段信麟分领府兵屯东都。椿,太后从兄;绥,慎之甥也。梁荫徼巡六街。张迦宁、牛孝璋、中书侍郎纪潜并为同平章事。潜,慎之从弟也。

廿三乙未,集百官于治政殿。大行皇帝遗制:立舒王贯真为皇太弟,太后知政事。

刑部侍郎萧士惇言:“夫治天下,乃以礼义为纪。昭穆之统,制度耳。舍子立弟,何以为礼?”太后怒,梁荫、张迦宁等曰:“王者兄弟,既为君臣,亦同父子。“左传”“公羊传”“谷梁传”三传皆为明义。矧嗣胤冲龄,立长无不可也。”

廿四丙申,舒王即位,时年十三。立妃褚氏为皇后。名周后“先妃”而已。

同日,拜纪慎开府仪同三司,欲进王,慎固辞。

时宜春大长公主聚朝臣秉异者,谓曰:“皇太后阴渐昏虐,今党其所亲,荼毒社稷。不可复当孝贤名,应废之。”更谋去舒王,立善济,以周后为太后。宾客戴武曰:“主欲诛天下之敌,率和六亲。平阳王亲先帝,怨纪氏,素有人望,诚宜结之。”长主密遣门人传书,请王内助,为登直逻兵所得。长主知事泄,执鸩酒,踱步。闻门外使者来,饮而死。

周和上书求宽,贬为爱州刺史。其余从坐者,或籍没,或重杖,或流官。

于时,慎送王舄一双。府僚分歧,或说王出外求安。夜,章廷望、何进、曲元观密谒王。王问:“宜春之死,诸公以为何如?”廷望曰:“宜春第尚贤坊,王第清化坊,南北分隔,登直于立德坊得之,去府不过十数里。豺狼环伺,大王已无所避。”王叹曰:“今嫌隙已成,候其祸发,然后义举如齐桓,不亦可乎?”元观拜曰:“王服斩衰,当为宗室表。“诗”云:怀德维宁,宗子维城。众皆知舒王非人,今大宗有难,大王安独全焉?”进曰:“臣闻皇子为太后所禁,愿大王早计!”

时传草敕,将使诸王出镇各州。

廷望、进又曰:“王若出,股肱羽翼必散,身何易取哉!”王仍不应。

四月十六丁巳,月食。人请卜之。王未从,入谓王妃曰:“盍不劝我?”王妃曰:“问蓍龟者,假天地之口,以安人心也。郎诚知心之所趋。位及今日,莫不因此。匹夫之节固不适,王处木雁之间,当龙蛇之变。”

孺人胜羽见王,下堂拜,告以纪氏谋:“王若出,诏即赐死。”王疑。胜羽再拜曰:“我父子、兄弟无功拔擢,恣意奢僭,天下呕言已久。主佞当诛,然妻子家人者,愿宥之勿杀。”

会豆卢桓临死报王,言与胜羽同。王乃信,由是定计。

王令元观密召安民。语元观曰:“白侍御在朝,若不敢奉教,汝可斩其首以来。”元观往,安民曰:“吾待王久矣,谨当死从。”彼不敢群行道中。安民藏驴车中入,元观从他道还。

王妃白恒良,恒良念及郑王,遂亦从。

时廷望、进出入,恐为所察,将着道士服。王妃曰:“吾家重佛,未及道事,恐自露端倪。”乃令廷望、进剃发着袍,密结前卫尉卿公孙匡、尚乘奉御李若等人。飞骑果毅张幼隆、杨无妄深怨纪党,皆踊跃以死效命。

五月初一壬申朔,王与高廷基打球,乘马因入林中。语廷基曰:“年少在西陲,常闻汉域将军为国舍身,乃大英雄也。不知子弟者何?”廷基曰:“高氏蒙太宗恩,垂荫世代,当为天下,死而后已。”王问:“孰家之天下?”廷基下马泣泪。王曰:“今天下为竖子所危,非高氏思报之际乎?”廷基叩首谢,指天地起誓。王抚其肩曰:“将军不复允迪旧辙矣。”先时,允迪为纪氏免,詈骂肆口,心悸不治,旬日而卒。

其后二日,廷基似悔,白其妻曰:“有事可悔,有事不可。讵不更思之?”

王决速发。初四,申时,北衙军屯神武门。王将微服与廷望、进等诣圆璧城李若所。圆璧城,邻邙岭山麓,供备猎事。

时王妃及何氏皆有孕。临行,王欲以王妃、阿阇下及毗卢从,云:“今晨一梦,恐不详。茍不利,便宜来去。”王妃曰:“周王伐纣,占曰大凶。梦、卜、筮,虚妄物,不可为信。诸丈夫不顾家族以尽忠,殿下奈何私心妻子乎!”王取佩剑予妃,命元观留守。王向、虞通、沈弘载皆衣甲。

酉时,王入苑中。未几,恒良至。

于时端午,纪慎以彩丝萦藏书画轴上,俗寄长命。小儿误乱一丝,慎怒去之。

逮夜,张幼隆、杨无妄亦至若所,请王号令。王曰:“日中必熭,操刀必割。事不可久,三更即作。”王以刀剺面,血出,众皆随之。

三更,张幼隆怀刀入军营,直斩纪椿,又斫贾绥,肠流被地。段信麟卒无所出,且唱且散,杨无妄拔剑,突取其首。并曰:“纪氏鸩杀先帝,罪大恶极。朝廷唯诛逆党,不杀良人,敢有狐疑怀两端者,须臾之间,同为鱼肉!”北军遽响应。佑德送椿等首于王。王视之,若放厩马,率马吏二百余人持金以从。王乘马,与恒良、进等出圆璧南门。命幼隆率左飞骑攻安宁门,佑德率右飞骑攻白虎门。两处俱发,约会于陶光园,鼓噪为号。王勒兵神武门外,星月寂,炬火昏烁。至四更,噪大起,即率众士而入。

太后方于亿岁殿佛堂烧香,闻噪声,即闭宫门及京城门,遣左金吾将军萧福用、郎将纪端夫拒之。时舒王在含元殿,并南衙军宿卫梓宫。太后令常侍许炅召还亿岁殿。炅至含元殿西,为恒良所杀。

王与福用、端夫力战久,及恒良率南军来,福用、端夫方败,头坠陛阶下。

时风动庑幕,太后见甲矛寒光。王携众入,环绕侍卫。太后惊曰:“王何为来?”王曰:“尔大逆,奉先帝诏收尔。”乃废太后为庶人,幽于佛堂。使公孙匡、李若等将兵看守。又分使飞骑收捕纪氏亲党。

王诣含元殿。时舒王在御座,面如土色。王曰:“舒王为贼人用而已。”何进步前,提而下之。

王叩拜帝柩,号恸不已。

飞骑斩梁荫、梁怀琇、梁怀珪父子于城东。五更,斩张迦宁于中桥之上。纵马践踏,百姓不免。斑斑鲜血,飞溅路傍梧桐叶上。逾日,或以为墨点。

是时,登直闻变,愤曰:“平阳王果反。社稷危难,当斩贼人,食其肝耳!”即率精锐千人驰趋神武门,并阴遣二百人跋马袭王第。

乱兵将至,防阁急诣王妃。王府百口,悉执斧锯。王妃笑谓众曰:“纪氏谋逆,人人得而后快。今贼敢送死,我曹皆当立功耳。”

由是拔剑坐镇。虞氏、何氏誓死相随。

门外大噪。王向、沈弘载闭关以拒。近街百姓多受王惠,或担篙共击之。未几,门破。向伤数创,手指皆堕。

混战庭前。佛朗儿持刀,矢立阿阇下、毗卢屋前。

防阁告王妃,廷基兵临。内少不安,而容不改,问其何方来。答自东来。王妃曰:“果助我邪!茍顾旧主,自随登直北奔。飞骑巡城东,高氏亦东来,必应变顺王也。”何氏曰:“妾计府内力度,不及一刻贼则必败。”乃谕之全府,上下大振。俄顷廷基及飞骑来,余贼罢散。

是时,胜羽闭阁,取衷匕首,独歌曰:“余固知恩幸之为患兮,受而不能改也。夫方圜兮,向来不周;夫异道兮,何时相安?”歌罢,自刎而死。

于时,登直亦不得脱,谓副将曰:“我十五从军,杀敌千余,未尝败北。今一死,天之亡我,非我力不行也!”遽冲入阵,被百创,死于马上。

终至拂晓。内外皆定。王妃令收胜羽尸,厚礼葬之。五月初五丙子。

王诣内侍省。周后、善济皆幽于其中,饿毙有日。

家人劝慎逃匿,慎骑马出。比至南里,马逸入林下,慎坠地,欲奔走。见路傍花开,忽大笑,徐步都街,为百姓所擒。

旋枭首于西市。年五十四。

恒良、廷基将兵诛纪氏余党,襁褓未免。邻有滥死者。

初六丁丑,王召常参官会议含元殿。王悲懑曰:“山陵未毕,皇嗣凋零,社稷是危,如何?”安民曰:“今家国事重,人情未安,太宗皇帝祖律:凡朝廷无皇子,必兄终弟及,须立嫡母所生者,以长固天下,令宗庙血食也。景宗子遭难,郑王子承祧当立。”王赞之。以琅琊王为长,宗正卿武廷方请王入禁。王问:“令遣者何?”廷方曰:“平阳王。”

琅琊王诣阙,涕泣固辞,曰:“臣闻国家大危,有功者立,茍无能施玺,四海失望,无颜见祖宗于地下也!”群官亦多称平阳王。平阳王泣曰:“天生之以孝悌,岂敢居兄之上耶!”廷望曰:“琅琊王乃有伯夷之贤。论之功德,无所有争。舜应天命,受业而不拘逊让,圣人达节,固其宜也。群生不可一日旷主,国家不可斯须无统,臣等敢以死请。”众文武降阶列拜。平阳王流涕不止。

𫗦时,家室入禁。相顾,以为梦见。王妃曰:“家子皆在。”夜漏将尽,洞房语未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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