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红衣主教(3)
乌戈利诺很难形容自己对塞萨尔的态度。
作为英诺森三世的侄儿,他自幼专研神学,他渴望像英诺森三世一样披上教皇的白袍,而如英诺森三世一般令世俗君主成为拱卫教皇的月亮更是他的夙愿,因为血缘和理想,他理所当然认为他是英诺森三世最为亲近的人,可那个私生子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一开始,他不明白为什么英诺森三世那么喜欢他,塞萨尔·菲茨罗伊,他是个背负原罪的私生子,而安茹家族也不算多么虔诚的家族,可英诺森三世听从他的游说给亨利六世和腓力二世颁下大绝罚令,给予他列席神学辩论的机会,甚至在他十二岁时就破格提拔他为枢机主教------“我有自信,我的学识不逊于枢机团的任何一人。”那个少年抬起他蓝色的眼睛,“并且,我能带给圣座更大的利益,你们无法做到,而我可以做到。”
有一些事确实只有他能做到,譬如游说英格兰国王臣服,劝动腓力二世支持十字军,以及阻止奥托四世南下,他心中有些不甘不愿,他意识到了塞萨尔相对于他们不可替代的优势是什么,他那一半来自骑士国王的血脉注定了他留在人世的一只脚可以毫不费力地插入王权纷争中,而已经踏入教廷的那只脚又使得他天然站在宗教的立场上,国王的私生子有很多,对神学理论研究深刻的人也有很多,可身兼两重身份的只有他一个。
而且他还那样英俊,肖似父亲的面貌同样令他从中获益,而他也像他父亲一样有着与生俱来、毫不费力的魅力,能够吸引人的目光并获得人们的喜爱,不论是贵族、教士还是平民,在这样的氛围下,始终无法真正喜欢并接受他的自己仿佛是个异类,他意识到自己的迥异,可他无法改变周遭。
他会成为教皇吗,最年轻也最英俊的教皇......乌戈利诺每想到这个可能便隐隐察觉到自己的不安与妒忌,他清楚塞萨尔的学识和威望会随着他的年龄渐长走向全盛,而他已经注定是现在的样子。“好久不见,乌戈利诺。”他看到那个少年在圣殿前下马,红袍翻飞,姿态异常优美,与那双平静的蓝眼睛对视时,他总有着莫名的心虚,仿佛他隐秘的心思已然被这个少年洞穿,“你在法国耽误的时间有些太久了。”他尽可能维持自己的冷淡与平静。
“但结果是好的。”塞萨尔说,他一步步向前,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乌戈利诺仿佛看到了一丝挑衅的笑容,但即便如此他也清楚塞萨尔不会有挑衅的意思,他不做会留人话柄的事,“相信我,圣座见到我时会很开心的。”
是的,每次见过他,他的叔叔的心情都会好一些。“你总是能带给我好消息,塞萨尔。”听完了他的汇报后,英诺森三世果然满意地笑了,塞萨尔低垂着眼睛,姿态更加地谦逊而虔诚,“当腓力二世意识到约翰国王能压制他的原因是圣座的支持时,他们会争相出价,但以绝罚威胁并不能长久地保证君主们的顺服,武力带来的威慑才真正能令他们畏惧,第四次十字军势在必行,而我们要谨防不虔诚者玷污十字军的神圣。”
“你是说威尼斯人?”英诺森三世几乎不需要思考便能够明白塞萨尔的意思,“他们是□□诈的恶棍,与他们合作实属无奈,我已经准备好了绝罚他们。”
“对于不信上帝的人,绝罚的谕令亦不足以让他们悔改,唯有武力才能。”塞萨尔回答道,英诺森三世看到他嘴角露出一个隐约的狂热笑容,他不自觉坐正了身体,他知道当塞萨尔这样微笑时一定会有大事发生,“康斯坦丝女王将西西里奉献为教廷属邦,以换来她的儿子成为您的监护人,那么现在,西西里应该履行作为封臣的义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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腓特烈·霍亨斯陶芬不记得这是第几个试图绑架他的人了。
从他开始有记忆起,他身边就始终围绕着敌人与野心家,他不知道他们是谁,不知道他们来自哪里又为了什么,但他清楚他们的目的:成为他的监护人,然后夺取西西里------他们无论表现得多么恭顺和温和,眼神里都有着藏不住的贪婪,像秃鹫盯着腐肉。他们以为他是个小孩子吗,他们以为他什么都不懂吗?
厌恶一切不怀好意的外来者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比起那些自诩神圣、高贵且文明的恶徒,车夫和小贩反而是更令他觉得友好和安心的人物,集市是他的学校,商贩则是他的老师,唯一令他不满的是无论他去哪里身边都得跟着教廷派来“保护”他的主教,真讽刺,他们口口声声说要履行监护的职责,但当危险真正来临时,他们却逃之夭夭。
但现在监护他的人换了一个,他坐在王座上,警惕地盯着这位新来的主教,他很年轻,看上去至多比他大十岁,英俊得刺目,哪怕他对所有来自教廷的人都毫无好感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并且禁不住多打量了几眼他精致的五官和凛冽的轮廓,但真正令他惊讶的是他的穿着,象征枢机团的红衣------他才多大,他怎么会是红衣主教?
“我曾经的名字是塞萨尔·菲茨罗伊。”那位红衣主教对他说,菲茨罗伊,国王之子,他是哪个国王的儿子?“我们的父亲曾经见过面呢。”
他的父亲,亨利六世,他见过哪几个国王?他狐疑地盯着他,看着他金红色的头发和明显带有诺曼人特征的长相,他很快猜出了他的身份:“你是理查一世的儿子?”
“私生子。”塞萨尔纠正道,说起这个身世的污点时他毫不避讳,甚至隐隐将之当成谈资,而这个回答显然意味着腓特烈的猜测是正确的,他心中升起一丝得色,但很快,他似乎明白了教廷派这样一个人当他的新监护人的用意,“你想报复我!”他大声嘶吼,“我的父亲囚禁过你的父亲,所以他们派你来报复我!”
“我说过,菲茨罗伊是我在人间的姓氏,而国王私生子的身份也已离我远去,事实上,我已经快忘了我父亲了。”塞萨尔微笑道,他半跪在腓特烈面前,保持二人目光的平视,这令腓特烈感到稍稍心安,他不喜欢成年人面对他时那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但并不意味着他放下了戒备,“我是你的新监护人,我会教育你,保护你,爱你,以后,我们好好相处吧。”
“你怎么定义‘好好相处’?”腓特烈立刻又提起了警惕心,他往后缩了半寸,后背紧紧抵着王座,这样的触感能带给他一些安全感,他退无可退,可敌人也无法亵渎,“你想用教义感化我,让我做一位虔诚的基督徒,你们都这样做!”他忽然露出了微笑,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塞萨尔的目光,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我一直非常认真、非常用心地研究基督教的教义,想考察一下我的学识吗,红衣主教?”
他很有自信,红衣主教所掌握的知识他能够对答,而他掌握的知识红衣主教未必涉猎。“我听说过你的一些传闻,你很喜欢看书,能用多种语言同人交流,我相信你足够好学,并且你的兴趣不会只局限在神学教义中。”他停顿片刻,“比如撒拉森人的经书,或者希腊人的哲学,这些内容也很有意思,不是吗?”
“我没有看过!”腓特烈断然否认道,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破绽,因此他再度修饰了自己的回答,“我看我所有能看到的书,我不一定清楚我在看什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对这些书感兴趣,你是希腊人或者撒拉森人的同情者?”
他开始主动出击,让他的对手陷入自证的陷阱,这样他便无法关注他的破绽,但他似乎找错了他对手的弱点。“我同情并爱着所有人,我也尊重他们,我从不认为身份的高低和信仰的差别能够剥夺一个人生存与生活的权利,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塞萨尔说,他用更加诚恳温和的语气对腓特烈说,“我清楚你的一切,国王,你不喜欢别人将自己的想法和爱好强加在你身上,你需要一个能教授给你必要的知识和技能,同时不限制你的自由,也不藐视你的权威的老师,而我恰好是这样的人,相信我,我会是一个好老师,”
“我凭什么相信你!”腓特烈仍然倔强地昂着头。
“听从我的教育是你的义务,接受与否则是你的自由。”塞萨尔答道,他朝他伸出手,再一次微笑着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是你的新监护人,我会教育你,保护你,爱你,以后,我们好好相处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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