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洛汐的愿望（二）
念出这个名字来，道情也跟着有一瞬间的恍惚，他要见荷烨？
“少主？你要见他作甚？”魑魅鬼显然还不知道洛汐就是荷烨送来冥府学堂的，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洛汐，确定他不是在戏耍自己。“要是从前，要见他一面，确实不易，但是现在，倒是不难。”
洛汐听他语气软了些，就知道凡事好商量，“这你就不用管了。我知道学堂的规矩，学成之前不能私自踏出学堂半步，更不能见任何亲人朋友，你放心，我不会叫你们为难。下个月不是有打野训练么？我就借着这个机会去见他。你放心，不会让他注意到我，哪怕不说话，只远远看着都行。”
打野是冥府学堂组织学生出去采风、田野调查的教学活动，每年只有高级班的学员考试全部通过才能参加。魑魅鬼轻蔑嗤笑，“孩子，你想什么呢？你现在才初级班，一个月，你要升到高级班？你把们冥府学堂当斗地主么？你还要打通关不成？”
洛汐比他更加轻蔑地一笑，“我在初级班只是因为冥府学堂规定，初级班学员要修够时长才能参加考试。若非如此，我早已经在高级班了。”
魑魅鬼不悦，拿出教育晚辈的口吻：“好大口气！你这次是通过了考试，但很大程度都是运气好。遇到我魑魅鬼，算你走运。要是赶上白爷、黑爷来，就你这点小伎俩，早就栽了。难道就赢了这么一场，有几分小聪明，你就要上天么？”
道情：……你还真是妄自菲薄了……
魑魅鬼见洛汐不再说话，以为是自己话说重了，语重心长地说：“你可以要任何资源，哪怕是最顶级的教学材料也可以给你提供。更何况，你成绩这么好，从冥府学堂出去之后，更有机会获得举荐的资格。”
魑魅鬼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洛汐始终岿然不动，等魑魅鬼话都说干了，他才悠悠地说：“您说完了？我还是那个要求，我要见荷董。”
魑魅鬼：……合着我刚才全白说了！？
道情：干得漂亮！
“随你便。”
魑魅鬼赌气地不再跟他说话。道情感受到洛汐原本揪着的心慢慢松弛了下来，心想：这孩子为何非要见荷烨不可？而且，不说话，就远远看着，这什么毛病？
莫不是……这孩子也跟他当年一眼，看一眼误终身？什么鬼啊，早恋么？
胡思乱想之间，一个月的时间倏忽而逝，洛汐马不停蹄连轴转地参加各种考试，道情都跟着累的不行，眼皮打架。洛汐则井井有条，没有半分懈怠。
成绩出来，洛汐不但门门都考过，成绩也都名列前茅。虽然不是最拔尖，却也不差，所有授课老师拿着他的成绩单面面相觑、目瞪口呆，甚至不少人都觉得，他肯定是作弊了！
最后一场考试，三个监考老师有意无意地把洛汐围着，就想看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从头至尾，人家连头也没抬，工工整整、一笔一画地答完试卷，还提前交卷了。
有个监考老师刚好就是教这门课的，拿起他的试卷，扫了一遍，“我去！这怕不是个阿尔法狗吧！太不科学了！”
把一个冥灵逼得相信科学，这得是多大的刺激！当事人全然当作不知，我行我素地回宿舍收拾东西。
“阿洛？你真的要去高级班啦！”同宿舍的人都围了上来，羡慕地看着他。
“放心，我会回来看大家的。”洛汐跟每个人拥抱了一下，带着简单的行李，依依不舍地与同寝室友们告别。
道情多次想试着与洛汐对话，却不知他是听不到还是装作听不到，压根不理睬。就在拿到高级班的录取通知的时候，洛汐的灵识对他说了一句话：“接下来的一切，请你务必看好了。”
道情意识到他在跟自己说话，精神为之一振，“你听得到？到底想让我看什么，你直接告诉我不可以吗？”
洛汐不再理他，道情只好偃旗息鼓，耐着性子等着看戏。打野的日子越来越近，这些天陆续传来消息，许多大鬼甚至冥官的骨灰都遭到破坏。涉事者，无不是恶名在外、顶不好惹的。但不管他们作风如何，总还是冥界子民。看着这些昔日里豪横的大流氓一个个在冥界公安部哭得可怜巴巴，五官王便借调了最大的流氓头子——黑白无常，让联合查办，限期破案。两人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阴阳两界来回跑，腿都跑细了，竟是找不出什么像样的线索。
洛汐肯定是知道点什么的，他给魑魅鬼写了一封信，言简意赅，只是预言了这些天将要发生的事情，以及涉事的冥灵。这日，魑魅鬼竟是登门拜访，洛汐坐在比他还高的椅子上，兀自认真看文献。
魑魅鬼像蛇一样盘绕上来，托腮看着洛汐，“喂，学霸，还真都教你说中了。”
洛汐斜了他一眼，“尾巴，下去，你又不是蛇。”
魑魅鬼悻悻地规规矩矩坐在他身边，“你到底怎么知道的？我查过你的背景，是少主把你送来的。这么多年，我还从未看到少主走后门塞人，你到底有什么能耐，竟然让他破例了？”
洛汐用笔杆敲着桌面，“他并未走后门。我完全符合进入冥府学堂学习的要求和标准。是他送我来的没错，但一切都合规矩，也走了正规的手续。”
魑魅鬼就知道耍嘴皮子不是对手，“行，你说什么是什么吧。之前的事情，我请示过坛主了，他让我全权负责。我答应你，但是，你也要信守诺言，不能让他看到你。”
“这好办，把你的躯壳借我，我以你的身份与他见面。”洛汐语气平淡，就像只是在研究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
“你别得寸进尺！”魑魅鬼怎能想到这孩子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人家都是鬼上身，他倒好，竟然想上鬼的身！
洛汐不慌不忙给他讲道理，“本来只是我想见他。现在呢，是你求着我帮你，这筹码自然得加点。”
魑魅鬼咬牙切齿地盯着他，脸都扭曲了，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说：“一言为定。”
按着约定，白日里洛汐与其他学员一起参与打野，而夜晚，魑魅鬼便把躯壳暂时借给洛汐，让他带着自己的身份去见荷烨。道情感觉到洛汐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情忽而有些激动。他适应了一下新的躯壳，便迅速进入角色。
荷烨并未呆在锦绣年华，他被黑白无常两个拉着出来喝酒，莫名其妙被灌了小半斤白酒，已经有了几分醉意。荷烨何其精明，怎会不知道他们所为何事。他有意装聋作哑，打了个酒嗝，“老白老黑，来来来，喝酒喝酒。”
白无常觉得差不多了，冲黑无常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满面堆笑，“烨子啊，其实，我们找你出来，是有事相求。”
荷烨慢慢抬起眼皮，“大家都是兄弟，说什么求不求的。只不过，我现在是自顾不暇呀，一介冥商，无权无钱。”说着，他还搓了搓手指。
黑无常：……
白无常把牙一咬、心一横，“好说，你放心，这事儿要是办成，大把的功德奉上。”
荷烨瞬间来了兴致，“哎呀，谈钱伤感情。”嘴上这么说这，手里头已经把自己的账户写给了黑白无常。“意思意思就得了哈。”
黑白无常：……
道情瞧这他这样子好笑，锦绣年华初创那阵子，确实是穷得很，看荷烨这掉钱眼里，到处敲竹杠的样子，竟觉得有几分可爱。
荷烨修长的手指把筷子夹着，满面得意，仿佛周围都响起“我赚钱了赚钱了，都不知道怎么去花”的bgm。荷烨抓了几粒花生米，丢入口中慢慢咀嚼，“我都知道了，为着玉山的事儿，对吧？”
听到这个名字，道情马上就想起来了。玉山，上古异兽，非妖非神，非鬼非怪，按说作为洪荒时期的遗老，应该是有几分本事的，但是他的本事，却很鸡肋。他战斗力很弱，也没有族人，唯独就是擅长追踪。天上地下，不论何方神圣，哪怕是圣人，他也能查到对方的行踪。大型天然gps的存在，让多少人忌惮，也为他招来了无尽的灾祸。于是，他避世不出，许多人都以为他早已经魂归天地了。
“对呀！”白无常无奈地叹气，“烨子你天盘一动只古今，什么事儿能逃过你的法眼。我们其实早就查到最近的骨灰事件与他有关，但是，你也知道，他的行踪，就算是三尊出手，也很难查明。”
道情默默点头，这事儿确实不好办。黑白无常既然受命去调查，就意味着除了要给顶头上司一个交代，也得给这些大鬼们一个交代。如果直接说，这事儿是玉山干的，完全没有说服力。就好像人间的警察查案，查来查去说是鬼魂索命一样。阳间谁看得见鬼？六界谁找得到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