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降罪
天梯长得似乎没有尽头,五人都是埋头往上走,并没有人说话,只能听到踩在玉阶上的脚步声,逍遥边走边往下望,脚下步子一滑,差点踩空,祁言风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小心。”
逍遥不好意思地道谢,“谢谢。”
“无碍。”
这样一个刚刚临时凑起来的组合,没有任何熟悉和默契可言,唯剩下的就只有客气,还不提有些之间还有旧怨,都不用形容像盘散沙,本身就是一盘散沙。
天梯周围是悠悠的浮云,盘旋翻飞的巨大彩鸟,这些彩鸟刚开始只是绕着天梯逡巡,如今却显出一丝不耐和躁乱,像是寻找目标却没有找到,长唳声穿破云霄,震得人耳朵都在嗡鸣。
“没时间了跑。”苏译急声提醒了一句,率先已经在天梯上奔跑了起来,彩鸟一直找不到目标,竟然放弃了寻找,俯冲着直接撞向了本就摇摇欲坠的天梯,几人中间被撞出了一个豁口,玉石碎粉迅速往下塌落。
莲山一步跨了过去,并没有管身后的人,顺着台阶往上奔跑,紧跟着他,逍遥祁言风也追了上来,陆凉时接连飞扇击退了俯冲而来数只彩鸟,清扫开往上奔逃的路。
五人衣袂翻飞,拼尽全力在台阶坍塌在脚底前迈上更高的阶梯,眼看神殿的金色虚影越来越近,在那虚影中却闪过了一个人影,快速向他们逼近而来。
碎裂声响在耳畔,前面的天梯也开始坍陷,甚至速度更快,苏译猛得停下了步子,看见缭绕浮云间的尽头,有人居高临下的站在那里,唇角轻轻往上勾了一下,满眼的笑。
苏译回头,与他一同而来的四人全都消失不见了,苏译再次看向天梯尽头,隔得远,他甚至看不清那人什么模样,脚下的台阶还在继续断裂,咔嚓一声,玉石碎裂的声音,他正踩在脚底的玉阶也裂开了,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坠落。
在彻底与天梯分开之前,苏译一脚踹在了还未及掉落的碎石上,翻身直冲向了距他最近的一只彩鸟,完美地落到了它的背上,彩鸟剧烈地翻转,试图抖落突然落在他身上的人,其他彩鸟也反应了过来,逐渐形成包围圈。
苏译能感觉到一束不可忽视地视线落在他的身上,站在天梯尽头的人并没有离开,而是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短匕刺穿了彩鸟的羽毛,颈侧渗出鲜血,它的鸣唳越发刺耳,突然苏译松开了手,踏着脚下的彩鸟身体,借力飞身落到了另一只距离较近,也更逼近天梯尽头的彩鸟背上。
站着得人似乎翘了一下唇角,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直到用这般笨拙的办法离尽头越来越近,苏译祭出奉天,在未看清那人模样之前,已经劈了下去。
那人站着不躲不避,雪白宽大的衣袖被急速挥来的剑刃带动的微风,吹得浮动。
剑刃在距那人额头一寸处,他突然开口了,声音很是温柔,“苏译。”
苏译愣生生停下了下落的剑刃,握剑的手都在颤抖,他面色青白交加,盯着面前这张过于熟悉的脸。
他甚至清晰地知道面前这个人绝对不是师祖,他都下不去手。在苏译扭曲的表情里,面前的脸变幻成了一张过于秀美的陌生面孔,那人生了一双桃花眼,有一种摄人心魄的美,恶魔低语般开口,“你能舍得对他下手吗?”
苏译定了定心神,毫不犹豫再次落剑,但一剑下去只斩碎了一团虚影,虚影重新聚拢站在苏译的一步之外,很是心伤的语气,“真是狠心,本座都替白释感到不值。”
苏译的怒气上涌,也认出了眼前的人,“你把他怎么样了?”
虚影的语调突然凶戾,“你都来围杀他了,还管他死活!”
那样生气的语气不似作假,苏译心脏一颤,在他瞪大的瞳孔里,姚真的面孔又一次变成了熟悉的面容。
“师祖。”苏译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步。
几乎同时,姚真也有了动作,缠绕着白骨的刀刃在苏译面前急速放大,耳畔是海浪翻涌的浪潮声,不知何时起,周围的景物已经完全改变,他们对峙在一道横在没有尽头的大海上的天桥上,翻涌的海浪中间有无数密密麻麻的海妖抓住天桥的边缘往上爬。
苏译的双脚被爬上来的海妖尖利的手爪捞捞固定在了原地。
苏译被迫用奉天与面前宽刀正面相接,看得也越发清晰,“杀生?”
“不敢相信是吧。”姚真很是轻松,还有闲情雅致给苏译解释,“杀生本来就是本座的佩刀,因为实在算得上一把魔刀,百年前被廖生偷了去,本座本也没放在心上,但确实也用顺手了,就拿了回来。”
海妖满口碎齿的口咬在了苏译的腿上,血腥味一涌出去,越来越多的海妖被吸引了过来,听姚真继续道:“不知这些年,本座的刀你可还用的习惯?”
苏译艰难撤了一步,把剑往回按,姚真立马看出了苏译打算做什么,这样对峙下去,就算奉天能挡住杀生,他也得被爬上来的海妖撕扯咬碎,连骨头渣都不剩。
姚真刚欲阻止,突然一支跳跃着火苗的利箭向他疾冲而来,连周围的空气都被带的灼烫,姚真急忙撤步躲避,还是让箭尖在脸颊上留下了一道细微的伤口。
祁言风拉弓搭箭站在百米之外,再一次拉满了弦,姚真脸上的烫伤急速愈合,眸中盛着滔天的怒火,“倾城弓。”
苏译转头,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祁言风拉弓搭箭的身影,而是他背后凭空出现的白衣人影,苏译连一丝犹豫都没有,提剑往跟前急奔,可还是迟了一步,白释手掌莲花盛开,拍在了祁言风的背部,他的身体突然如断了羽翼的蝶,直直往海中栽落,下面海妖层层叠叠,一个挤着一个,连缝隙都没有。
最后一刻,苏译拼命抓住了祁言风的手,倾城弓都被祁言风拿不住,坠下了天桥,即可被海妖淹没,祁言风七窍全部在往出淌血,海妖调换方向如潮水一般往这边涌来。
撕扯拽烂了祁言风银灰色的长袍,苏译竭力把他拖上天桥,双手捂不住他源源不断往出涌的血,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眼泪却已经滚了下来。
白释垂手站在一旁,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无动于衷地就像刚刚动手的人不是他,他额头上多了一枚冶丽的莲花钿,像淬了血,鲜红欲滴。
莲山与逍遥不知何时出现,与姚真对战在天桥的另一边。
翻涌的海水如今变成了熔浆,瞬间焚烧吞噬掉了所有的海妖,天空是昏暗的灰黄色,压在所有人头顶,电闪雷鸣,百兽嘶嚎,倾巢奔逃。
苏译一时之间,分不太清,面前的是现实还是幻境。
他把祁言风冰冷的身体放下,抬头对上了白释淡漠的双眼,手中奉天剑嗡鸣不止。
但比苏译动作更快,白释已经移动了步子,奉天剑劈落在了白释脚边,天桥震断。苏译只一愣神,白释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右手中盛开着一朵金色的莲花,没有丝毫迟疑,拍在了苏译的胸口,苏译的身体直直飞了出去,落地的瞬间被人给接住了。
连停顿都没有,接住他的青色身影滑身挡在了苏译面前,对上了白释要补的第二掌,青色折扇在陆凉时手中化成粉末。
白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苏译呛咳出一大口鲜血,他的视野模糊,却清晰地看见挡在他面前的陆凉时,以及远处被姚真击落,掉在天桥边缘,衣袍已经被下面沸腾的熔浆烧灼破损的莲山与逍遥。
姚真像是在逗猫狗,他撩开衣摆慢慢的蹲了下来,他伸出手抓住了莲山的头发,让他被迫仰头看他,“本座倒不知道,容繁竟然给本座养了这么一个有脾性的徒孙,你说本座是该高兴还是失望?”
莲山满头满额的血,连伤口在哪里都寻不见,沸腾的火浆已经吞没了他的双腿,如今就仅靠着姚真抓着他头发的力道,让他半悬在天桥边,皮肉烧焦的气味刺鼻,姚真厌恶般皱起了眉头。
逍遥反身终于爬上了天桥,也不管自己的伤势,就连滚带爬地扑到了姚真面前,试图推开姚真拉莲山上来。
姚真终于玩够了,站起来毫无耐心地一脚就踹在了逍遥的肚子上,把他直揣下了熔浆,莲山已经毫无生气的双眼,有一刹那清明,但随着姚真的松手,他根本无法做出反应,几乎是随着逍遥一起坠进了滚沸的熔浆,瞬间便被熔浆吞噬。
苏译眼睁睁地看着缠绕在一起的金白色完全消失。姚真瞬移出现在了白释身边,苏译摸索到了跌落在手边的奉天剑,他用尽了全力抓紧在了手心。
姚真的宽刀挥到陆凉时面前时,被他稳稳地用奉天拦住了,天空雷霆劈落,击塌了近在咫尺的天桥,天桥摇摇欲坠,翻滚上来熔浆的火舌几乎可以舔舐到他的脚踝。
苏译看不清面前握着杀生刀的人,一会儿似是白释的脸,一会儿似乎又是姚真,甚至有时还像石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