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事了(上)
春事了(上)
中和殿的金砖沁着寒气,我跪在地上听着皇上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尖上。
袖中的那枚银簪硌得手心生疼,仿佛要嵌进血肉里,化作一道永恒的印记。
烛火摇曳,映照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我终于忍不住擡起头,目光穿越朦胧的烛烟,撞入他深邃的眼眸。
四目相对的刹那,时光仿佛倒流,往昔的记忆如洪水般汹涌而至,将我淹没在遥远的岁月里。我十岁那年入宫,虽出身韩家,一个出过无数娘娘和宫女的家族,却因身份卑微,在乡下长大,入宫后也只能做些粗活。
那年的雪下得格外大,天地间一片苍茫。
隔壁的金玉宫住着一位徐妃娘娘,可在我看来,她活得还不如一个普通宫女,总是畏畏缩缩地躲在宫里,不敢出门。宫里的人常常向我们抱怨,说他们命苦,侍奉着这样一位软弱无能的主子,俸禄少得可怜,只有五两银子,每当这时,我总是气得直翻白眼,却也无可奈何,因为我只有几钱。
一天晚上,几个年长的宫女欺负我,逼我去倒泔水。
我咬着牙,端着沉重的泔水桶,路过金玉宫时,忽然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这咳嗽声持续了好几天,让我心生疑惑。
住在金玉宫的应该是主子,怎么会连药都吃不上呢?
“肯定是十七皇子和十八公主,两个倒霉蛋!”教养我的梁嬷嬷满是不屑地说道。
我歪着头,好奇地问:“既然是皇子和公主,如此尊贵,怎么会倒霉呢?”
梁嬷嬷只是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终于,我按捺不住好奇心。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偷偷翻墙来到隔壁的金玉宫。
在偏殿,我看到窗纸破了一个大洞,里面透出微弱的烛火。
我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眼前的景象让我大吃一惊——十七皇子正把妹妹裹在一床破旧的棉被里,自己却冻得嘴唇发紫,脸色苍白。
天啊,这竟然就是皇子和公主?他们的日子过得竟然比我老家的贫民百姓还要凄惨。
“等哥出息了,给你买十串,串儿上全裹着糖霜。”
十七皇子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尽管自己也在瑟瑟发抖,却依然强笑着给妹妹描绘着美好的未来。
妹妹咳得喘不过气,他连忙伸手去够桌边的空药碗,袖口滑落,露出了青紫色的冻疮。
“谁?”十七皇子猛地转过头,目光犀利如刀,直直地射向我。
我吓得呆立在原地,双脚像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
他傲然地走了出来,月光下,我看清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怎样俊秀的脸庞啊!
眉如远山,目似寒星,鼻梁高挺,唇色却因寒冷而显得有些苍白。他就像一株在寒风中傲然挺立的兰草,虽身处困境,却依旧保持着那份独特的风骨与傲气。那双冷傲的眸子警惕地在我身上打转,带着一丝疏离和审视。
“我是隔壁浣衣局的宫女,我叫韩静。”我小声地说道,心里有些紧张。
十七皇子只是冷哼了一声,显然对我这个小小的宫女并不感兴趣。
装什么大人物啊?住着破屋子,盖着破被子,我心里有点生气,小声嘟囔着:“真能装蒜!”说完,我便灰溜溜地翻墙头逃走了。
从那天起,我便开始偷偷地给他们送炭火。
有一次,我被管事的太监抓住了,鞭子卷着雪沫子狠狠地抽在我后背上,我趴在雪地里,疼得龇牙咧嘴,却死死咬紧牙关不出一声,数着隔壁传来的咳嗽声,心里只想着他们能不能熬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韩静。”
我瘫在床上,背上传来阵阵剧痛,十七皇子走了进来。
他蹙眉看着我背上的伤口,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我强装镇定,抢先说道:“我是可怜十八公主,那么可爱的娇软儿,我怕她冻到。”
十七皇子似乎还想说什么,当他看到我被血水打湿的衣服时,声音变得暗沉颤抖:“谁下手这么狠毒?”
我故作轻松地说:“跟你说,你也管不着。”
十七皇子瞪着眼睛张张嘴,他似乎想说什么,可是最后还是垂下头,沉默了许久,才闷闷地说:“谢谢你,韩静。”
那一刻,我的心莫名地悸动了一下,却依旧笑嘻嘻地说:“谢什么,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李蕴面露痛苦之色,他踌躇道:“我,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我赶快打断他的话,我倔强道:“我会守护你的。”
他身子一震,不敢置信的看向我。
我眼神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我会守护你和呼儿的。”
李蕴垂下头,眸光似有泪意,他想说什么,嘴唇嚅动一下终究没有说出口。
十七皇子走后,梁嬷嬷跳了出来,指着我的鼻子骂道:“死丫头,你是怀了春心吗?别想勾搭十七皇子!”
我大呼冤枉,可心里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梁嬷嬷看着我满背的伤口,心软了下来,涂着白粉的脸也变得柔和:“你要勾搭也要勾搭个有前途的啊,皇上有一百多位妃子,一百多个孩子,十七皇子是最不受宠爱的。”
我嘟哝着:“我才没勾搭他呢,我只是可怜他们兄妹二人。”
梁嬷嬷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一个奴婢还可怜主子?我看你是疯了,韩静,你要是再这样,我以后可不敢教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