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第一百零六章
头顶的窗户不知何时被推开了半扇,傍晚的风轻轻柔柔地吹拂进来,多了丝令人贪恋的清凉。
萧时善的眼睫颤动,视线里是雕刻着仙桃葫芦的窗棂以及一片橘红色的晚霞,偶尔有麻雀扑腾着翅膀飞过,转瞬之间消失在天际。
她的上半身躺在茶几上,一双骨肉匀称的腿儿无处着落,裙摆滑落到地面,露出一截裹着白绫袜的纤细脚踝,衣物磨蹭间,她拱了拱身子,足尖也不自觉地绷了起来。
茶壶歪倒在椅子上,沏好的茶水流淌到地面,室内弥漫着若有似无的茶香,将唇间的细微声响掩盖在水声之下。
湿潮的几面洇湿薄衫,汲取完那一丁点凉意,逐渐升腾起难以排遣的潮热,身下堆叠的衣衫成了挣脱不开的捆束绳索。
脑子里昏昏沉沉,萧时善不敢去看他,然而眼睛不看,其他感觉却又变得无比灵敏,他的衣袍滑过肌肤,都能让她浑身颤动,除了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她的意识愈发模糊迷离,明明是想要躲开,但现实却是挺身凑近,察觉到这个动作,李澈突然停了下来,他擡眼向她看去,馥郁柔艳从他的唇上轻轻蹭过,因他突然停住动作,倒像是她主动贴近。
萧时善浑身一哆嗦,炙热由一点蔓延至全身,她受到惊吓般松开手,一下倒回茶几上,自个儿愣了一瞬,视线触及到他的唇,骤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一股羞意席卷而来,瞬间火烧火燎了起来,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可惜这边没有地缝让她钻,她推不开他,就弯着腰从他手臂下面往外钻,总之是没脸再待下去了。
她可以因为怜悯去抱他,但绝不能因为私·欲而迷乱,萧时善向来以自己比他更少欲而自傲,可现在她这般举动,着实让自己羞愧难当。
男欢女爱这种东西,除了传宗接代,在其他时候本就是不必要的东西,她不再是他的妻子,又不想跟他绵延子嗣,怎么能沉沦在这种欲·念之中。
萧时善在侯府见多了那些姨娘美人之间争宠的手段,即使小时候不懂,长大也会渐渐明白过来,因此对男女之间这档子事,从内心深处总带着点鄙夷,私以为正经人家的夫人万不会有此以色侍人的行为。
别看萧时善对季夫人有些犯怵,但在她心里,真正高贵优雅的贵妇还真就是季夫人那样的,光是让人瞧着都自惭形秽,更不该动一丝半点的念头,简而言之,就得像供奉天仙似的供着,反之就是不拿她当回事儿。
在这方面,萧时善就对李澈颇有意见,在这档子事上他对她显然不够庄重,她虽然从来不说,但在心里也要回上一百个不喜欢。
然而这个下意识的动作,硬生生扯掉了萧时善的遮羞布,她竟然在往他嘴里送,只要想想就叫人面红耳赤,羞窘万分,以往还能以诸多借口作掩饰,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
李澈自然知道她那点毛病,总爱在这事上讨价还价,是委曲求全之下的恩赐施舍,若是没有好处,干脆理都不理,似乎只有如此才叫正经。
他几次三番想治过她这毛病,往往收效甚微,她自有一番道理可言,想要纠正她的观点,简直难如登天。
然而她这番举动,也着实令李澈颇感意外,他抵住她要退缩的身子,按捺下汹涌情致,手撑在两侧,目光紧紧锁着她,而后忽然俯下了身。
萧时善羞恼不已,急急地喘了口气,罗裙飘荡在腰间,她气恼地扯着他的头发,冷不丁地道:“你就不怕让你的新夫人知道?”
萧时善也没想到她会冒出这么一句,她一直没有问过他是否已经另娶,心里却觉得三年的时间,足够他娶上一位知书达理的妻子。
李澈顿了顿,“她向来大度。”
闻言,萧时善的手松了松,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早已料到会是这样,没什么好意外的,但心里跟堵着团棉花一样,大概是被他如此对待,觉得受到了羞辱。
李澈擡眸看向她,声音低沉地道:“三年的时间不短。”
确实不短,当初她娘没了,她爹可是立马就娶了继室,萧淑晴也只是比她小一岁而已。
他的指腹抚过她的眼角,“你不是也要嫁人?倘若我不去找你,现在是不是该称呼你张夫人。”
萧时善没做声,怔怔地看着窗棂,眼睛蓦地有些酸涩。
她虽然常在心里想,要是将来遇到过不去的坎,肯定会去找他帮忙,但此时想来,恐怕她最不会找的人就是他。和离那会儿,他给她的东西,她也是一样没拿。
到现在她也没明白嫁人意味着什么,当初嫁给他,是出于私利,他是什么样的人,长什么样子,一概不知,在那层光环之下,似乎也不太重要。后来发现,有些差距根本无法填补,她也无法胜任三少奶奶的位置,只好退位让贤。
至于跟张亨的那场亲事,更是理由简单到可笑,不过是应付侯府的手段而已。常嬷嬷说她拿着婚姻大事当儿戏,但萧时善觉得自己还是很重视的,只是跟有些东西比起来,婚姻就变得轻巧了许多。
她宁愿嫁人都没想找李澈帮忙,萧时善想不出还有什么难事会让她去求到他,她突然发现在对上他时,自己居然还算有点骨气,或许也是怕自找难堪。
就像t那个古里古怪的梦一样,他百般如意,只有她多余又晦气,萧时善咬了咬牙道:“我不会去找你。”
李澈用力地握了握她的胳膊,低头封住了她的唇,柔软的唇瓣被他吮吸轻咬,仿佛是故意让她疼,“我知道。”
萧时善被抓得有点疼,整个人动弹不得,觉得他在欺负人,她该厉声呵斥他,指责他此刻的行为如何不检点,而不是跟他一起同流合污。然而意识再次被欲·望裹挟,他托起她的臀,茶几发出轻响,她昂起雪白的脖子,额头生出细密的汗珠,不由自主地要去贴近他,把滚烫的脸颊贴在他的衣袍上降温。
李澈的眸色愈发深沉,他的身体紧绷着,呼出的气息灼热异常,“抱住我。”
萧时善抽泣了一声,伸手搂上他的脖子。
李澈将她一把抱起,亲了亲她汗湿的额头,大步朝里面走去。
……
夜色已深,总督衙署内,胡应尧在书房里来回走动,思索着最近的事情,他为官多年,几乎是顺风顺水,官运亨通,对官场上的规矩已是了然于心,可这次心里总是不踏实。
“老爷,大少爷来了。”管家进来通报了一声。
胡应尧点了下头,“让他进来吧。”
“爹,找我什么事?”胡士杰满身酒气地走了进来。
白日里的事情办得窝囊,费了这么多工夫居然没伤到对方一丝一毫,这口气堵在胸口,越烧越旺,他怎么想也想不通,哪里出了差错,香炉里已经点上了凝露香,书吏也是亲眼看到人走了进去,可最后却是一无所获,对方愣是跟没事人一样。
胡士杰百思不得其解,正在院子里喝酒解闷,又被他爹叫了过来。
胡应尧见他喝得酒气熏天,怒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还顾着饮酒作乐!”
“不就是一个新来的知府,您至于这么重视?远宁府又不是没来过知府。”胡士杰打了酒嗝,别说那些知县知州,知府也是一捞一把,没什么不得了的,总兵施献平也上疏弹劾过多次,结果还不是掀不起一点水花。
“你知道个屁!卫国公镇守辽东多年,深受皇上宠信,便是蔡阁老都对其礼敬三分。单凭这个出身就已是不同,况且……”胡应尧皱起眉,对李澈这个人也不敢有所轻视,年轻归年轻,言谈行事却自有章法,要是掩耳盗铃地把人当成纨绔子弟,他这个两广总督也就做到头了。
胡士杰不是一无所知的草包,知道他爹说得有理,否则他当初也不会亲自去驿站迎接对方。
皇上在位多年,虽然内政上是一团乱,但在边境问题上,从来没出过大差错,多年来对卫国公信任有加,这份隆宠,非寻常勋贵人家可比。
“这是蔡阁老传来的信件,你也看看吧。”胡应尧拿出了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