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 十善 - 二月梢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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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第九十二章

在距离他两臂远的位置坐定,萧时善擡手捋了下发丝,又将身上那件水红色窄袖绸衫掖了掖。

一时无人开口,屋内寂静无声,让人无端地心生烦躁,她有心说些什么来打破眼前的沉默,瞅着桌上的茶壶说道:“我去叫人换壶茶水。”

“不用。”

他既然如此说了,萧时善只好坐了回来,纤长卷翘的眼睫投下一小片朦胧阴影,她拿眼去瞧他,等着他捡起话题,或是早点结束这种磨人的沉闷。

李澈转了转手里的茶盏,因放置时间太长,杯中的茶水已经变凉,他冷不丁地说道:“你派人去南边没能找到卞璟元的尸身是吗?”

这可真不是个好话头,萧时善微微一顿,她是让张亨又去了趟南边,倘若真如曹兴祖所言,是随意掩埋了,那她定然要为表哥敛尸安葬,但她始终存着另一种念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兴许是人还活着。

这件事她谁也没有知会,只在私下里给张亨传了信,交代他去办此事,便是连常嬷嬷都不知情,也不知他是如何得知的。

看着她眼里升起的戒备,李澈缓缓道:“这不是多机密的t事,我知道也并不稀奇。你有没有想过,找不到尸身,也有可能是毁尸灭迹,不留痕迹的方式有很多,哪怕是曝尸荒野,只需三五日,便会被野兽啃食到连骨头都不剩,何必要挖坑填埋,没人会多此一举。”

听到这仿佛陈述某种事实的话语,萧时善呼吸一窒,咬了下唇道:“不会。”

他扯了扯嘴角,没有跟她争论这个问题,会与不会都不重要,他也并不是要跟她谈论卞璟元的死活。

“我们为什么要谈这些?”萧时善的语气里多了丝不易察觉的祈求,她不想跟他说这些,也不愿去想那种可能。

李澈的目光向她投来,“一个有几分相似的人就能令你心神恍惚,你觉得没有谈论的必要?”

视线甫一相触,萧时善只觉得他的目光中有某种东西让她心头发紧,在这件事上,她似乎永远没法做到理直气壮。

今晚碰到的那位韩公子确实跟表哥有些神似,她第一眼看到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是表哥出现在她眼前,但很快她就明白是人有相似,离近了看,便是连那点神似也浅淡了许多。

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既没有为此大惊小怪,也没有举止失措,她甚至都没多瞧几眼,只是装不出欢喜的神色而已,这也不是她能控制的。

在她的印象中他和表哥从未有过交集,两人应是素未谋面才对,可听他话里的意思,倒好似见过一般。

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他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比她以为的还要多,再多遮掩也毫无用处,萧时善努力地维持镇定,试图从他的表情中窥探到蛛丝马迹,好让她心里能踏实一些,可他滴水不漏,她也从来猜不透他的心思。

萧时善放弃了察言观色,想了下说道:“卞家遭逢大难,我为他们收敛尸骨,修坟立碑,这有什么错吗?”

李澈极有耐心地看着她,声音平静地道:“无可厚非。”

她微微颔首,迎着他的目光又道:“碰到与离世亲人面容相似之人,一时心神不宁,又有何不妥之处?”

“人之常情。”

“那我们还要谈什么?”

萧时善迫切地想要结束这个话题,她的肩颈紧绷,这个细微的动作使得她的下颌无意识地擡高了些许。

李澈凝视了她片刻,眉眼间闪过一丝嘲弄,“我做了什么,让你如此防备?”

萧时善垂下眼睛,指甲轻掐着指腹,连续多日的应酬操劳,已让她身心疲惫,她现在还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应对这些费脑筋的问题。

“我们别谈了行不行?我有些困了。”她深吸一口气,拉过他的手,将自己的脸庞贴在上面,轻柔地蹭了蹭。

他擡起她的脸,令她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中,这样严肃且认真的神色,使她再也维持不住那种刻意流露出的柔情姿态。

两人之间隔着些距离,萧时善被他擡着下巴,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倾斜,以一个古怪又别扭的姿势仰着脖子,不用想也知道她此刻的样子有多傻。

他垂下眼眸,神情专注,动作温柔地抚摸着她的下巴,说出的话却叫人颇为气恼,“不行。”

萧时善气得跳脚,拨开他的手道:“我真不明白有什么好说的,想来你也知道,表哥是曾来侯府提过亲,可那都是八百年前的事了,自打嫁入卫国公府,我就跟那边断了联系,若不是卞家出了这样的事,我也不打算跟他们来往。”

这些话半真半假,没有来往是真的,她既然选择嫁入卫国公府,也没脸跟那边联系,可话说回来,要是当初卞家早点来提亲,她也未必肯嫁给李澈,真要较起真来,他才是那个后来的。

李澈抿了口茶,又倒了杯茶水给她,“喝点水,你向来很会为自己打算,自然知道怎么做才最合时宜,我也从未在此事上跟你计较过。”

正如她所言,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他也从不看好她和卞璟元之间的那点纠葛,年少时的一点情愫经不起时间考验,他不会在此事上对她过于苛责,但对任何男人而言,这都不是令人愉快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夸她,萧时善听得愈发糊涂了,一方面想着他果然是知道的,另一面又疑惑如果他不是为了男人那点可笑的虚荣心跟她计较,那他又是在意什么,她心里隐约觉得他肯定是在意某些事情的,可她就是抓不到那个点,这使她内心焦躁不安,却只能眼巴巴等着他往下说。

“我想我已经给了你足够的时间去理清思绪,但你显然无法处理妥当,甚至成了你心头的一根刺。”

倘若李澈不主动提及,她绝不会去戳破,萧时善最擅长掩耳盗铃,只要日子过得下去,她就可以把眼睛耳朵通通捂住,可他不允许她装作若无其事,非要把她从犄角旮旯里拎出来,有时候她觉得他对她实在过于残忍了些。

李澈探过手来,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萧时善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双手,眼睛眨了眨,沉默了片刻,她忽然擡头问道:“曹兴祖的死跟你有关吗?”

“为什么会这样问?”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既然说出了口,萧时善组织着语言说道:“曹兴祖死得太过突然,而你曾说过曹兴祖还有些用处,因此要留他一段时间,这个用处里包括我吗?”

听到曹兴祖的死讯时,她立马想起那时在农户小院里李澈说过的话,当时没有多想,之后再想起时,只觉得分外惊心。

“你想说什么?”

李澈眼眸微眯,“是要问曹兴祖的死因,还是要问卞家的事情是否与我有关?”

萧时善的呼吸有些困难,还是接着说道:“这里面有太多巧合了不是吗?那时你恰好去了辽东,我想给你传信,却不知道如何联系,但玉照堂的小厮却说可以代为传信,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会给你传信,之后我又在玄都观见到了萧淑晴,而你又来得那么及时。”

如果说之前送信的事情没有让她多想,那在玄都观看到萧淑晴的那一刻,她心里就已经有所怀疑,即使她谈不上有多了解他,但也知道他行事果断,从不拖泥带水,然而在陈氏和萧淑晴的事情上,偏又留下一个隐患。

萧时善肯跟着萧淑晴走,虽然是在冒险,同时也是在赌,赌她必定会平安无事,事实上在那种自己也理不清的模糊念头之下,她反而从中得到了某种心安。

直到曹兴祖的死讯传来,被她压下去的猜疑才再次浮现,曹家对外说曹兴祖是突发急症而亡,却又处处透着蹊跷。

李澈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失望与疲惫,“这就是你得出的结论,认定我与卞家的遭遇脱不了干系,或是在背后推波助澜?”

她拿不出证据,但太多的巧合让她不得不去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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