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心动与逃避
·第十二章心动与逃避
田思乐有点难以承受景沐澄澈深邃的眸光,她能听到自己心脏“扑通扑通”的声音。有一种她道不明的情绪抓着她的心,让她连呼吸都不顺畅。
她这是怎么了?
“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说,不是我的错。”
闻言,田思乐鼻间一酸,心口也好似被戳了一下。
田思乐看着景沐的脸,这样近的距离,他的五官是那么精致,眉眼口鼻,仿佛带着一层朦胧的柔光。
他的神情温柔得醉人,这让他脸上被抓破的瘀青红肿显得更为刺目。
田思乐都不知道自己心里这种心脏酸涩疼痛的痉挛感为何无法控制。她的心太难受了,不由自主地抓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不是你的错,景沐,你一点错都没有。”她心口溢满了怜惜痛楚,“每个人都会生病,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她看到景沐的神色似又松了松,他幽邃的眼神里的惘然跟忧郁一闪而过,让她的心脏又抽搐了一下。
“思乐,对不起,让你面对这样的事。”景沐把田思乐扶起来。
田思乐摇摇头,想说什么却又觉得千言万语难以开口。
景沐扶着她坐到餐桌边。
田思乐见他修长的背影走进了厨房,也不知是干什么。一会儿之后他就走了出来,他端着一杯热茶,放到她面前。
“喝一点,你家乡的青柚很好喝,我每次喝了它都觉得精神能放松。”
田思乐捧起景沐递给她的热茶,“啪嗒”一声一滴透明的液体滴落到纯净的水里,她急忙一吸鼻子,不想让景沐知道她流泪了。
“对不起,让你看到我最糟糕的一面。”景沐轻沉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妈妈年轻时有过一段伤心事。这让她变得偏激、好胜。
“她一生最大的梦想,大概就是我能够站在舞蹈届的顶尖位置。所以我生病,不能跳舞的事情对她打击有多大,你可以想象。
“从小我能记得的事情就是练舞,不断地练舞。我的少年时代全都是有关练舞房的记忆,母亲带着我,换过一任又一任舞蹈老师。每个老师都会说我很有天分,教了我一阵子之后便会让母亲另寻他人。长大后我常常在想,或许我的天分需要更好的老师都是他们善意的托词,也许他们只是受不了我和我母亲。”
田思乐心口一震,想要摇头对景沐说不是。
不过景沐又径自说了下去:“我的成长路线一直按照母亲的愿望在进行着,从来没出现过一丝偏差。”
他是笑着说的,但他口吻里的自嘲跟惘然,却让田思乐觉得难过。
“舞蹈世界的竞争是很激烈的,一次一次的大奖背后,付出的汗水、训练,那些不为人知的代价只有我自己知道。多少双染血的舞鞋,脱落的指甲盖,那双伤痕累累的脚,连我自己都觉得丑陋。”他摇了摇头,轻声说。
田思乐觉得自己不能再听下去了,她的鼻子好酸,眼睛也发烫得厉害。
“每次比赛和表演的时候,我的心理压力就会特别大。对体重的要求也特别苛刻,时时刻刻去磅秤上称自己的体重,就好像一部机器一样,一定要精准符合所有的指标才能完美运转。我知道自己的心理问题越来越严重,慢慢变得不想吃东西,担心体重,担心自己无法以最完美的状态完成舞蹈。就像是骨牌效应,最后全部坍塌,走到了吃一点东西都会呕吐的地步。
“说起来很可笑吧,其实都是我自己的问题。”
他轻沉幽静的声音,让人听得好难过。
“所以你说不是我的错的时候,我很震惊,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说这样的话。”他幽黑的眼睛望向田思乐。
田思乐只觉心口被狠狠一撞。
“谢谢你,思乐。也对不起,让你看到这样的我。”景沐站起身,背对田思乐,“你喝了茶就回房间去休息吧,客厅我会打扫,这一切都不关你的事。”
田思乐想要张口说什么,但又觉得他的背影压抑又孤傲,她感觉得到他想要一个人待着。她很想拿医药箱给他处理一下脸上的伤口,但更觉得这种时候让他一个人待着,或许是对他最好的尊重。
“晚安,景沐。”
田思乐望着景沐的背影,用尽全部勇气说出这句想要安慰他的话。她不知道他能不能接收到她的心意,也不知道能不能对他起一点作用。
这注定是个难眠之夜,田思乐窝在被窝里,不着调地听着电台节目,一边听一边心思放飞。
直到有清晰的台词传入她耳膜:
“严歌苓老师在《一个女人的史诗》里写道,女人一旦对男人动了怜爱就致命了,崇拜加上欣赏都不可怕,怕的就是前两者里再生出怜爱来。
“晚年时小菲想,她对自己的孩子都没有这一刻看着欧阳萸离去的身影更动怜爱心……”
电台里温润的女中音还在读什么,田思乐已经听不见了,这一刻她只觉得像被惊雷劈了一下,心乱如麻,仿佛那一层朦胧的窗户纸忽然被捅破。
她惊惧慌乱又无助。
不,我不会喜欢什么人了,不可能是那种喜欢的……她拼命地否认。
“夜晚聆听节目的女士们,你们心目中有没有那样一个男人呢?觉得他出色,让你心生憧憬跟仰慕,但又会因他而心疼,他在你心里是强大和脆弱的综合体。如果有那样一个人,那么请别再犹豫,他一定是你心上要紧的那个人。放开手去追寻,给自己一个获得幸福的机会……”
田思乐倏然掐断电台,她一颗心狂跳不止,有种不安又脆弱的退缩。
不可能的,她只给自己这样四个字,蒙头将自己包得像只蝉蛹一样裹在被窝里,只希望快点睡着,别再胡思乱想。
田思乐这一晚上睡得并不安稳,早上起来顶着黑眼圈,蓬头散发地跑到厨房,想要倒杯水喝。
谁知景沐已经在那里,他修长的背影矗立在光影里,优雅地饮着水,看到田思乐过来,对她微微一笑:“早。”
田思乐的睡意还没全部消散,蒙眬间一激灵,一下清醒了。
“景……景沐,你早啊。”她说得磕磕绊绊,故作镇定地去倒水,只感觉自己面颊一阵发烫。
田思乐,你别不正常了,根本没有的事,别胡思乱想。她一边倒水,一边暗骂自己。
她忍不住又悄悄打量景沐,见他神色安定,昨夜的事像被全部收起来,客厅也被打扫得很干净。
若不是他脸上还留着被抓过的痕迹,田思乐真要以为是自己的一场梦了。
“今天我会和傅乔外出,你不用为我准备餐食了。”景沐温润的声音,就像晨风一样让人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