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
第209
“有难度,不如和他真刀真枪地打,想办法把他推进水里。”
啧,总感觉不保险。
第五煜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他放下手里的筷子,慢慢站了起来,袖着手面对着嬴寒山。
就在她低头的这几秒钟内,周遭又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夜色阴燃起来,它像是一枚巨大的虫卵,正在缓慢开裂,释出里面蠕动的幼虫。
嬴寒山不知道有多少刚刚那样的怪物藏在暗中,她只能听到它们骨节轻微的咔嗒和布料摩擦的窸窣。
远处有火把亮起来了,正有士兵向这里集结。“谁都不要过来!”
她向着那个方向吼了一句,但效果不大,黑暗中的那些东西有一部分飞快地向士兵们爬过去,惊呼和搏斗的声音升起来。
留下来的那些不敢靠近嬴寒山,它们窃窃私语,逐渐聚拢成一个环形。
嬴寒山抽出三支箭拉开逐鹿弓,箭羽割破夜幕直冲出去,又被黑暗吞下,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射中。
那圈子短暂地散开,然后再次聚拢,有轻柔的声音从它们之中响起来。
【至善至德,白莲化身,承我寿宫,担我诸业。】
【膏我以脂,涂我以血,速去旧躯,度我得仙……】
一开始只是零星的声音,最后逐渐变得整齐,仿佛无数蜜蜂振翅嗡鸣。
那声音难听极了,像念咒,像嘟囔,像鼻塞喉肿时的哼唧,嬴寒山又一次感觉到烦躁,她抽出一支箭,再抽出一支箭,瞄也不瞄地射向声音来的地方。
那声音没有减弱,反而像是海潮一样覆盖上来,难以计数的嗓子里飞出没有起伏的念诵声,嬴寒山有种自己被蚊群淹没的错觉。
“用峨眉刺。”她听到系统的声音,“你的箭不够,宿主。”
“我倒是想,”嬴寒山抽出峨眉刺,“但千军抛出和收式之间有时间空隙,我只有一个人,防不住他们。”
“不,宿主,你至少还有一个同盟。现在,听我的——”
嬴寒山缓慢俯身,一手抄起躺在地上的那小哥,骤然腾空的同时峨眉刺出手,月轮般划过夜幕,黑暗被刃光隔开一道口子,原本紧密围拢的圈子一瞬被打散,黏黏糊糊的诵经声散成一片尖叫。
“右边。”系统的话音伴随着箭鸣飞出,嬴寒山用肩膀担住那个人,头也不回地向着右侧掷出余下那支峨眉刺。
“身后。”
被气牵引的第一支峨眉刺飞回,又被再度投出,她仿佛一个盲眼的掷飞刀者,只凭借着耳边的提示收割。
当带着腥气的峨眉刺飞转回她手中又再次脱离时,嬴寒山忽然有了一种玄妙的感觉。
周遭的黑暗不再是黑暗,它是一张巨大的蛛网,而她是蛛网中间的蜘蛛。她完全不再依靠眼睛或者耳朵,只凭借本能一样的感知开始杀戮。
“——千军!”
不知道什么时候系统已经不再出声,她也不再在乎黑暗中有什么,敌人有多少,嬴寒山感到自己每一寸皮肤,每一根头发都被奇异的满足感浸满。
这甚至和之前那种撼动神志的杀戮欲不同,她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在做什么,这是修道,这是在与天地建立联系——这是在以杀联系一切生灵。
没有人看到她的脸,那张在黑暗中露出入定般玄奥微笑的脸。
日光逐渐从东方浮现出来,白色渗上暗青的天幕。士兵们搀扶起受伤的同伴,擡走今夜的牺牲者。
他们恭敬地为这里的主人让开一条道,青簪夫人换了一件厚实些的斗篷来抵挡清晨的露水,她穿过人群,在距离医帐几十步远的地方站住了。
地面上落满了碎骨和破布,被切断的脊椎和刺穿的颅骨散落在土中,像是一路抛洒的白色花瓣。
在白色环形的正中央,嬴寒山正站在那里。她单手架着谁,另一只手拎着峨眉刺,在晦暗不清的天光下,那身影几乎不像是人类。
任何一个看到这个画面的人都会疑心有一位天神在昨夜降落在此,把靠近的邪祟连同帐篷一起碾碎。
嬴寒山轻轻擡了擡头,她望向青簪夫人,又很不自然地把头歪向另一侧。这一瞬间所有站在这里注视到她的人都感到了压力。
她看着他们,用并非人类的眼睛看着他们。
突然,倚靠在嬴寒山手臂上的那个青年人咳嗽起来,他急促地抽着气,仿佛要醒过来了。几秒内人类的灵魂回到嬴寒山的身躯,她摇晃一下,用力拍拍额头。
“喂!有人吗!夫人你在吗我看到你了你找个医生来!
嬴寒山把身上的甲胄换了下来——它上面沾满了脑髓一样的液体,整个铠甲像是被腌透了一样散发出一种说香不香,说腥不腥的怪味。
青簪夫人煮了一碗茶递给嬴寒山——是草原民族那种直接煮叶子的煮法,嬴寒山垂眼看了看,没接。
她也不介意,把碗在嬴寒山面前放下了。
“殿下还活着吗。”嬴寒山问。
嗯,青簪夫人应了一声,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什么时候换的?”
“第三天,你出帐篷去了一趟燕字营,就是那个时候。”
龙气也是在第三天消失的,刚好对上,不是第五争情况好转到龙气不显了,是那里躺着的压根就是个狸猫不是太子了。
“为什么?”她稍微挺直后背,把自己的姿势调整到正坐,“夫人不相信我能保护争殿下?我没有食言,即使那人不是争殿下,我也保全了他。”
青簪夫人的眼睛弯起来,她真心实意在笑:“如果二十年前我认识你,我们或许可以结拜。”
“她说你和她二十年前一个心智水平。”系统在炭火燃烧的噼啪声中用棒读腔os。
“因为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打算让你保护争儿,”她平心静气地,近乎是异常耐心地回答,“把你叫过来,让你看一眼争儿,告诉你你要保护争儿,让你相信这件事是真的,这是我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