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谁在浴池里捣鬼
在我们那个年代,估计同龄的朋友应该都有这样一种记忆,那就是跟着妈妈去公共浴池洗澡。
请你们回忆一下,有没有在洗头时煞眼疼得直哭?有没有洗澡时无缘无故摔倒?估计,你们都以为是肥皂水进了眼睛或是地面打滑造成的吧,现在就让我来告诉你们,那是有缘由的。
“浴池里有鬼”!看到这几个字,估计您得吓一跳吧。
我小时候那个年代,进出浴池对每个人来说相当于家常便饭,因为那个年代各家各户的居住面积普遍狭窄而拥挤,洗浴设施就是一个大木头盆和一锅开水,相当不方便。
那时候,大部分人都会选择两种洗浴方式:一种是有工作单位的职工,到了周末带着家人孩子去蹭单位的洗澡堂;另一种是没有工作的普通老百姓,大多会选择一个月去一次公共浴池。
您可能要问了,为啥不是一个礼拜去一次呢?因为那时的生活困难,去一次浴池,大人要两毛钱,小孩要五分钱。您知道在那个年代,一块钱是个什么概念吗?告诉您吧,那时的猪肉才七毛九分钱一斤。
还有的老百姓一个月都去不上浴池一次,省着钱一直靠到傍年根儿了,才去洗一次澡。您瞧瞧,这日子过得,和现在的生活有多大的差距。
闲话不多扯,我就给您说说我小时候在浴池里见鬼的经历吧,其实也并不是每次去浴池都能那么巧的遇到鬼,我发现浴池有鬼还真是偶然的一次。
那天,我和往常一样,跟随着妈妈、姥姥一起去浴池洗澡,交完费,领上洗澡牌,我们就来到更衣室脱衣服了,每个更衣室里面都有两张床,晚上是要当床位对外出租的。
由于晚上住人,白天洗澡前更衣的时候,人们经常会在白色的床单上发现各种污渍,点心渣滓、饭菜汤水、鼻涕噶扎、还有红色的月经……说是更衣室,通常大家都不会在床上逗留,顶多是在屋里站着换换衣服。
走过一间间更衣室,进到最里面,打开一扇和家里大小差不多的普通门,就来到了洗澡的浴池。
再给您说说,那个年代的浴池是个什么样子,统共就是一个很大的房间,挨着墙根儿砌出了一堵堵及肩高的矮墙,这就算是一个个淋浴间了,淋浴间是没有门的,每个淋浴间的入口都会对着一个大水池子。
通常,淋浴间是几家人共用一个。
这么比方吧,一家人要是在淋浴间里洗淋浴,另一家就得先在大水池子里舀水洗洗身子。待会儿这家在淋浴间洗完了,另一家就从大水池子那里挪到淋浴间,又有新来的家庭在大水池子那里边洗边等淋浴,用当时的话来说,就是挨着号一个个下饺子。
早前儿公共浴池那阵仗,你们小年轻儿是没见过,一推开门热气缭绕,云雾环抱,女浴客们赤脚光腚,再加上贴满了白磁瓦的地面、墙面和顶棚,一片白光直刺眼睛,整个大房间被塞得满满当当,可以说是人挤人,真跟下饺子一样。
夹杂期间的,有孩子的哭声,老婆的叫声,张家嫌李家洗得慢了,王家说赵家蹭她身上肥皂了,还有为争夺淋浴间大打出手的,鬼哭狼嚎,活脱脱一幅人间炼狱。
由于密不透风,那热气有时憋得人直接上不来气儿,就在你喘不过气的时候,不知道谁的一泡屁,半天挥发不出去,整个洗澡间就开始此起彼伏有人骂起来。
“操嫩娘,放屁也不找个没人的地方。”
“放屁臭别人,不得好死。”
“妈了个逼,再放屁把你踹出去。”
女人们一发威,粗口像机关枪直突突,那架势丝毫不逊色男人。
身为一个小孩,在她们的骂声中,我常常在想,闻到屁味儿,你们不赶紧捂鼻子捂嘴,还大张着口骂人,岂不是把屁吃进了嘴巴,哪头上算?
你们看到了吧,我童年的个人卫生就是在这样一个肮脏的环境里解决的,身体是卫生了,精神又被污染了。
接着说那天,我和妈妈、姥姥按照规矩在一个大水池子那里舀水洗澡,妈妈先给我大体淋了遍水,就开始忙活着给姥姥搓灰儿。我一个人很无聊,就转身看着淋浴间的那对母女,心想着:你们啥时候能洗完呀!
只见,那位母亲正打算给女孩洗头发,她让女孩背过身,轻轻按下她的头,长发呼啦一下子就全部都垂到了前方,那位母亲顺势把女孩推到了淋浴下,水开始哗哗向女孩的头发上洒去。
开始,并无异样,水顺着头发漫过了女孩的整个头部,顺着前方的发梢点点滴落,因为是弯着腰低着头,那水一点儿也弄不到女孩的脸上。
就在这时,我忽然从雾气朦胧中,看到淋浴间的地漏里升腾起一股黑烟,没有具体的形状,只是巴掌大的一股黑烟,它不紧不慢地沿着那女孩的脚部,似有吸盘般的,一寸一寸向上挪。
挪到女孩头顶的时候,恰好那位母亲在给她往头上抹蜂花洗发精,那团黑烟就扎扎实实地立在女孩的头顶,经它这么一压,当水流再次冲向头顶的时候,水就全部沿着女孩的脸向下流,女孩开始哭喊起来:“不洗了,不洗了,煞眼。”
那位母亲显然不知道实情,以为女孩瞎闹腾,就连哄带吼地说:“你把眼睛闭上,就不煞了。”
女孩扭动着挣扎着说:“闭眼了,还是煞得慌。”
那位母亲终于不耐烦了,歇斯底里道:“马上就好了,再忍忍。”
女孩也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见孩子哭了,那母亲赶紧关上淋浴,拿毛巾给她擦脸,那团黑烟顺势弹到地上,飘飘缈缈地向别的淋浴间去了。
我愣了一小会儿,赶紧看看自己的脚下,确认没有黑烟,我就顺着刚才它消失的方向走过去。
在一个大水池子旁,我看到了令人惊讶的一幕:只见四五团黑烟,围着一个中年妇女的双脚,每团黑烟的边缘都长出了貌似毛刷的东西,它们在妇女的脚部周围,频率很快地刷着,那妇女抬脚的时候,忽然一个趔趄摔倒了,这几团黑烟立刻发散似的向别处飘去。
过了这么多年,每当我回忆起这一幕,都会感到毛骨悚然。
原来,我们在淋浴的时候,地漏里会涌出这样一种鬼——它们的擅长,就是让我们煞眼直到睁不开眼睛,就是让我们以为地滑而摔倒发生意外,它们还干什么,我不得而知。因为那天当我想再次跟踪一团黑烟的时候,妈妈劈头盖脸地找来了,嫌我乱跑,差点挨了一个大嘴巴子。
长大了,有次无意间看冰壶比赛,我突然感觉,那黑烟似的鬼和这项运动有着共通之处。
您瞧,冰壶不就是运动员拿把刷子在壶的旁边不停摩擦,造成阻力或动力,影响着壶的运动轨迹嘛。而这种鬼,不也是在用它自身的毛刷,制造意外让人摔倒嘛。
它们像是一群阴谋制造者,成功了,就欢快的四散而去,在人们痛苦的呻吟声中,再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而混沌的人们,一边抚摸着伤痛,一边在心里责骂自己太不小心,浑然不知是鬼在作祟。
自从发现了浴池里有鬼,我再去洗澡时可真是比别人多长了个心眼儿。
每次淋浴洗头,我都要求向后仰着头洗,就是妈妈用双腿夹着我的双腿以固定我的身子,我抬头向后折腰,我的脸是朝上面向天花板的,我的头发是垂到后背的,这样妈妈给我洗头时,水就不会流到我脸上,我也就永远不会煞眼睛,还可以睁眼看着那鬼有没有跑到我的头顶来作怪。
不过我想,由于我脸朝上洗头,估计那鬼就是有使坏的想法,也不敢来实施了,毕竟我怒目圆睁的是一双天眼。
由于妈妈的这种洗头方式,我从来不哭叫,有不少她的同事也学去了这个方法,她们再带孩子去洗澡,也少了很多吵闹。
有些正在洗澡的阿姨也现学现卖,在浴池里,一个传一个,孩子们再也不说煞眼睛,再也不哭不闹了,方法很奏效。
我想,在肮脏的地漏里,那一团团的黑烟一定恨死我了,但是又奈何不了我,于是它们又把黑手伸向了我不能拯救的人们,浴池里无故摔倒滑倒的人越来越多了,他们都以为是地滑不小心而为之。
只有我,睁着一双天眼,洞察着一切,却有口不能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