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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月下醒·披衣

第五十八章月下醒·披衣

夜深人静,漠南王府一片沉寂。

武定河畔的喧嚣与震撼,仿佛被厚重的府墙隔绝。霍云卓将沉睡的东方烬安置妥当,看着他恬静的睡颜,确认他未被惊吓侵扰,才轻轻退出卧房。

心头如同压着巨石,今夜项承恶毒的诅咒,东方烬懵懂的眼神,那震撼人心的天罚,还有那颂扬功德的童谣…种种画面交织翻涌。他独自一人来到王府后园那株虬枝盘曲的老桃树下。树下石桌上,已放了一坛烈酒和一只粗瓷大碗。

月色清冷,洒在正打个苞的桃枝上。霍云卓拍开泥封,浓郁辛辣的酒气瞬间弥漫开来。他倒满一碗,仰头,一饮而尽!火辣的酒液如同烧红的刀子,从喉咙一路灼烧到胃里,却烧不化心头的沉重与…那一丝深藏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遗憾。

项承死了,死得大快人心,死得罪有应得。

仇,算是报了吗?

似乎报了。东方家的血债,项承这条命让宁王府绝嗣,加上他皇位尽失,被万民唾弃的下场,或许够本了。

可阿瑾呢?

霍云卓又倒满一碗酒,再次灌下,辛辣感刺激得他眼眶微红。他擡头望着那轮清冷的明月,眼前浮现的却是东方烬曾经的模样——立于朝堂之上,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从容;是雁北关城楼,凌迟加身却依旧眼神清明的孤傲;是与他针锋相对爱恨交织时的锐利锋芒…那个智计无双,风华绝代的东方太傅,终究是随着那令人作呕的真相,随着那离心之症,被深深埋藏了吗?

他接受了现在的阿瑾,用整个生命去爱他守护他。可午夜梦回,看着枕边人天真无邪的睡颜,听着他软糯地叫着“卓哥哥”,心头那名为“怀念”的藤蔓,依旧会悄然滋长,缠绕出一丝无法言说的苦涩。

他怀念那个能与他并肩而立,能洞察人心,能与他激烈碰撞又缠绵缱绻的东方烬,他爱阿瑾,深入骨髓。可他,也无可救药地,怀念着那个再也回不来的完整的东方烬。

“阿瑾…”霍云卓对着空寂的庭院,对着那轮冷月,喃喃低语,声音带着浓重的酒意和化不开的愁绪,“项承…死了…你…什么时候…才愿意醒来看看?”

他又灌下一碗酒,烈酒入喉,却尝不出滋味,只有满口的苦涩和满腔的无力,酒坛渐渐见底,他的意识也开始模糊,眼前的一切都晃动着重影。最终,他支撑不住沉重的头颅,伏倒在冰冷的石桌上,陷入了半醉半醒的昏沉之中。

夜风带着寒意,吹过桃枝,发出呜呜的低咽。

不知过了多久。

迷迷糊糊中,霍云卓感到肩头一暖,似乎有什么厚重柔软的东西,轻轻地覆盖在了他身上,挡住了那刺骨的夜风。那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温柔。

是值夜的侍卫吗?霍云卓混沌的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却懒得睁眼。他只想沉浸在这醉意带来的短暂麻痹里。

然而,一股极其熟悉,却又恍如隔世的清冷气息,带着淡淡的药草香,极其清晰地钻入了他被酒气充斥的鼻腔。

这气息…这气息是…

霍云卓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醉意瞬间被巨大的惊悸驱散了大半!他猛地挣扎着擡起头,动作仓促得甚至带倒了手边的粗瓷碗,碗在石桌上滚了半圈,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用力眨了眨被酒意熏得模糊的眼睛,努力聚焦。

月光如水,静静地流淌在庭院中。

然后,他看到了。

就在他面前,近在咫尺的地方。

东方烬。

依旧是那张清绝的容颜,依旧是坐在轮椅上。可那双眼睛…那双眼睛!

不再是孩童般的懵懂清澈,不再是离心之症的茫然混沌!那是一双幽深如寒潭古井的眸子,平静无波,却又仿佛蕴含着洞悉世事的沧桑与智慧,那目光沉静地落在霍云卓身上,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关切!

霍云卓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他死死地盯着那双眼睛,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是梦?一定是梦!是酒后的幻觉!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猛地睁开!

那双清明的眸子,依旧在!依旧平静地看着他!

不是梦!

“阿…阿瑾?”霍云卓的声音干涩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巨大的恐惧——恐惧这只是一场太过真实的幻梦。

轮椅上的人,看着他眼中瞬间涌起的狂喜,恐惧,希冀和巨大的不敢置信,那平静无波的眼底,终于漾开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

他极其缓慢地,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动作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砸在霍云卓的心上!

“卓哥哥。”一个清冷平静,带着久违的熟悉感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在寂静的庭院中。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脑中炸响!霍云卓浑身剧震,猛地从石凳上弹了起来!动作之大,带得身后的石凳都哐当作响!巨大的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与克制!他猛地辅助轮椅两侧,高大的身躯因激动而剧烈颤抖,单手伸出,似乎想触碰眼前的人,却又怕这只是一个一触即碎的幻影,僵在半空。

“阿瑾!阿瑾!真的是你?!你…你醒了?!你真的醒了?!”霍云卓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眼中瞬间蓄满了滚烫的泪水,他死死盯着东方烬的眼睛,仿佛要将那抹清明刻入灵魂深处。

东方烬看着他这副近乎失控的模样,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情绪。他轻轻擡起一只手,动作带着一种大病初愈的虚弱和长久未曾活动的僵硬,缓缓地却无比坚定地,覆在了霍云卓那只悬在半空微微颤抖的手背上。

指尖微凉,掌心却带着真实的温度。

“是我。”东方烬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喑哑,“我…回来了。”

感受到那真实的触感和温度,霍云卓再也无法抑制!他猛地反手,将那微凉的手紧紧攥入自己滚烫的掌心!仿佛握住了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他双膝一软,竟直直地跪倒在轮椅前,将脸深深埋进东方烬的膝头,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泪水终于汹涌而出,滚烫地浸湿了东方烬腿上的薄毯。

“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他哽咽着,反复呢喃着这几个字,仿佛要将这些年所有的担忧与等待,不甘和深沉的爱恋,都通过这滚烫的泪水和紧握的双手传递出去。

东方烬任由他握着,任由他将脸埋在自己膝头宣泄情绪。他微微仰起头,看向庭院上方那方被桃枝切割的墨蓝天幕,清冷的月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那双刚刚恢复清明的眼中,翻涌着比夜色更深的复杂情绪。

良久,直到霍云卓激动的情绪稍稍平复,东方烬才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勘破世情的苍凉与释然:

“我这一生机关算尽,步步为营。为复仇,我把自己变成最利的刀,最毒的蛇。我利用人心,玩弄权术,手上沾的血,不比那些仇人少。我以为我算尽了一切,掌控了全局…到头来,”他微微停顿,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苦的自嘲弧度,“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太傅案…是帝王权术下的牺牲品。我东方家,不过是他们棋盘上一颗碍眼的棋子,便是没有宁王府与太后合谋也难逃皇权下的算计,而我…我自以为是的复仇,兜兜转转,血雨腥风,不过是落入了另一个更大的漩涡,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的目光转向霍云卓,那双清明的眸子里,没有了往日的锐利锋芒,只剩下一种沉淀后的平静与一丝淡淡的疲惫:“我算计你,利用你,将你拖入这无边的仇恨与权谋的泥沼,害你失去至亲,害你…差点与我一同葬身火海。卓哥哥,终究是我欠你的…要多些。”

霍云卓猛地擡起头,脸上泪痕未干,急切地想要开口反驳。

东方烬却轻轻摇了摇头,止住了他的话,他的目光越过霍云卓,仿佛穿透了王府的高墙,落在了武定河方向,落在了那首响彻夜空的童谣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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