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不该来的孩子
我左看右看,看到秦墨风脸上的犹疑不决,看到茗儿的不明所以,又看到斯萳妲的一本正经,联想起自己身上的种种反应,心头的一团迷雾渐渐凝成了冰霜。
“我是有身孕了,是吗?”我面色凝重地看向秦墨风。
秦墨风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隔开了我们之间的视线。他这般反应恰巧验证了我的问题。
茗儿露出欢喜的笑容:“小姐!”
我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为我请太医来,这孩子不能留。”当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比谁都难受。
秦墨风张开双臂怀抱住我,声音似有哽咽:“婉婉,朕知道你对朕心怀微词,朕也知道朕之前对你不好,可是朕求求你,能不能留下这个孩子?”
我将手搭在秦墨风的小臂上,心平气和地说:“我不是在同陛下置气,这孩子真留不得,你护不住他,即便是他能来到这个世上,他也必将遭人白眼,一生悲苦。”
“待你生下孩子,朕予你名分,婉婉你为何就不能相信朕一次?”他的声音在颤抖,他的整个人都在抖。
我挣脱开秦墨风的怀抱,转过身面对他,说:“你刚开始将我禁足于宫闱,日日临幸我,又日日命我喝避子汤,不就是为了避免我有孕吗?因为你心里明白,若我一旦有了身孕,你护不住他也保不住我。”
秦墨风伫立在原地,面露哀戚,他唇角抽搐,哀恸之情溢于言表。
皇帝缄默不语,斯萳妲看不下去,叹了口气,说:“姑娘七窍玲珑,她不像寻常女子易于哄骗,陛下,奴婢早就说过您瞒不住她的。”
秦墨风垂头丧气,言语间难掩失落:“婉婉,朕求你,留下这个孩子好吗?”
自重逢后,他还是头一回在我面前卑微乞求。
我走向他,温柔地捧起他的脸,指腹间划过的肌肤比当年粗糙了些:“秦墨风,你对我爱恨交缠,恨我又舍不下我,可你应当明确自从你坐上了这个皇位时,你我的命运就不受自己控制了。你若想留下这个孩子,那就求你放我出宫,天涯海角总有一隅安宁让我养育他。”
“不,朕不可能放你走,”秦墨风反过来抓住了我的双手,“孩子,朕要留下,你,朕也要留下,婉婉,你信朕一次好不好,我们走一步算一步好不好?不要妄自菲薄过早下定论。”
斯萳妲眼中划过一道光亮,她走到我们身边,躬身行礼说:“陛下,姑娘说得对,你若真为她考虑,不如放她远离权势漩涡。”
秦墨风用力挥了挥手,怒吼:“绝不可能,朕不可能失去婉婉第二次!五年前,婉婉就离开过朕,唯有将她困在朕身边,朕才安心。”
茗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下来:“皇上,小姐没有抛弃过你,小姐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将军府,小姐自始至终爱的人都是你啊!”
“茗儿!”一口郁气凝于胸口,我险些栽倒过去,幸被秦墨风抱住,“谁让你说的!”
秦墨风将我一路抱回寝殿的龙床上,茗儿和斯萳妲也一同跟随而来。
将我安置好后,秦墨风神色严峻地面对二人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说!”
我伸手拽了拽秦墨风的袖角,嗓音喑哑:“事到如今也改变不了什么了,你又何必追究。”
“说!否则今日朕便治了你们的罪!”秦墨风近乎低吼道。
斯萳妲与茗儿对视了一眼,斯萳妲遂将茗儿拉至其身后,自己则上前一步跪地说:“是江姑娘不让奴婢说的,但奴婢觉着有必要让陛下知道,五年前,大昭天启帝用秦将军满门胁迫江姑娘答应做太子妃,她为了保住将军府,亦为了保住你,才不得已答应了天启帝赐婚。后来,不知何人灭了秦将军府满门,江姑娘忍辱负重宁可以身做饵也要为将军府满门报仇。”
听着斯萳妲一字一句说完,我不禁潸然泪下,这吞在自己心中多年的苦水就这样被人轻易地道出,我身上的气力都泄尽了。
当年秦将军满门殁于太子大婚之夜,事发突然,就连宋骁年为定国将军赦免罪行的诏书都没来得及颁布,秦府满门就已被屠戮,数年间,民间对秦少言“拥兵谋反”的罪名争议不断。
秦墨风不可思议地看向我,缓缓坐在了床边,目光缱绻:“为何不早告诉朕?五年前那夜我将你从太子府掳走的时候,你为何不告诉我!”
我眼角含泪,别过脸去:“告诉你,你又能如何?报仇吗?凭你罪臣之子的身份要如何报仇?”
“我可以带你远走高飞!”秦墨风眼中也噙满泪。
我微微摇摇头:“如今你是皇帝,轻易就能将我圈禁于这四方红墙内,天下皆为皇土,我们能逃到哪儿去?况且当时我爹还在朝为官。”
殿内忽然一片肃静,茗儿止住了嘤啼,我也平缓了呼吸,秦墨风更是默不作声。
我们其实心里都明白,迫不得已的事是没有迂回的余地的。
“我有负于你是事实,还请陛下不要太过执拗于过去,历史不可改写,我们只能朝前看。”我平心静气地说出。
秦墨风捏起了拳头,纠结了片刻,才咬着牙关说:“既然你知道有负于朕,那就给朕保住腹中孩儿,若他有事,朕便不再保证江府的安全,你欠朕的,拿这个孩子来还,朕要他平安出世。”
此刻他的霸道也不失温柔,他用最狠辣的语气诉说着心底的一腔柔情。
我眼底的一汪深情汇成汪洋,心尖浓烈的爱意化成自戕的毒,压得我透不过气。
秦墨风下令在场的人对我有孕一事保密,不准任何人泄露出去,又加派御林军重重守卫着龙阳宫。明明之前他对我那样轻视,现在又突然变得如此重视,秦墨风这样做真的不会引人猜疑吗?
茗儿为我端来温好的安胎药,坐在床边的圆凳上,一勺一勺地喂我喝。
“小姐,你就别杞人忧天了,皇上一定能保护好你和孩子的。”茗儿也骤然变得令我瞠目结舌,如今她都可以对我说教了。
这药我越喝越忍不住想嗤笑自己,我擦了擦嘴角,用戏谑的口吻说:“原来我喝了这么多天的安神药竟是安胎药啊……医者仁心,廖景轩你的心可真够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