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救援
斓钰拿下头上的外套,同样满身沙尘。她看着海听澜那副“出土文物”般的尊容,想笑,又觉得鼻子有点酸。
“你没事吧?”两人几乎同时开口问道。
问完都是一愣。
海听澜看着她同样沾满沙尘却依旧清亮的眼睛,咧嘴笑了,露出两排白牙:“没事。”
他抬手,想帮她拂去头发上的沙子,却发现自己的手也脏得没法看,只好尴尬地放下。
斓钰看着他笨拙的样子,心里那点酸涩化成了暖流。她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劫后余生的众人们开始互相检查伤势,庆幸大多只是皮外伤和受了惊吓。李圆抱着瘦了五斤的肚子,看着满目疮痍的卫生所和外面同样被黄沙覆盖的小镇,欲哭无泪:“这戏……还能拍吗?”
海听澜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那个被黄沙重新粉刷过的世界,阳光艰难地穿透尚未完全沉降的沙尘,投下昏黄的光束。
他转过身,脸上虽然疲惫,眼神却格外坚定:“能拍。”
他看向同样满身沙土、却站得笔直的斓钰,声音清晰地说道:
“只要人没事,戏就能拍下去。”
卫生所里弥漫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面对新危机的无措。巴特尔大叔绝望的呼喊像一把刀子,划破了暂时的平静。
“北面戈壁滩?”张导失声重复,脸色比刚才挂水时还要苍白,“刚才沙尘暴就是从那个方向来的!现在进去不是送死吗?”
医护人员死死拉住要往风暴里冲的巴特尔大叔,用生硬的蒙语夹杂着汉语劝着:“不能去!巴特尔!现在出去会被风卷走的!”
“其木格!我的其木格啊!”巴特尔大叔的哭嚎声在呼啸的风声中显得格外凄厉,他布满老茧和沙尘的手徒劳地伸向门外昏黄的世界,仿佛那样就能抓住他失踪的小孙子。
斓钰站在病房门口,手指紧紧抠着门框。她想起那个叫其木格的小男孩,有着高原红的脸颊和怯生生却明亮的眼睛。就在沙尘暴来临的前一天,他还偷偷塞给她一小块用油纸包好的奶疙瘩,用不太流利的汉语说:“姐姐,吃,甜。”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此刻正独自被困在能吞噬一切的戈壁风沙里......
一种冰冷的恐惧和灼热的冲动同时攫住了她的心脏。她几乎能想象到孩子在漫天黄沙中孤立无援、瑟瑟发抖的模样。
“我去。”一个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是海听澜。
他脸上、身上的沙土还没清理,显得狼狈不堪,但眼神却异常锐利和坚定,像淬了火的钢。他上前一步,扶住几乎要瘫软的巴特尔大叔,用沉稳的、不容置疑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大叔,别急。告诉我其木格平时放学可能走的路线,我去找。”
卫生所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他。
“海老师!你疯了!”李演第一个跳起来,也顾不上自己麻秆一样的虚弱身体,“你刚从那鬼地方回来!现在外面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你会没命的!”
“就是啊老板!”阿灵带着哭腔扑过来,“太危险了!不能去啊!”
张导和其他人也纷纷劝阻:“海老师,我们知道您心急,但这事得从长计议!等风小一点,我们多叫些人一起去!”
“等不了。”海听澜打断他们,目光扫过窗外依旧昏黄肆虐的天空,“孩子等不了。多等一分钟,他就多一分危险。”
他转向巴特尔大叔,语气放缓,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大叔,相信我。我刚从戈壁滩出来,对那里的地形和风沙有点经验。把路线告诉我,我尽快把他带回来。”
巴特尔大叔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希冀的光芒,他紧紧抓住海听澜的手,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语无伦次地用蒙语和汉语混合着描述着孩子可能走的路线和几个标志性的地点。
海听澜认真听着,不时点头,眼神专注。
斓钰看着他坚毅的侧脸,看着他毫不犹豫地将最危险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击着,一股热流涌上眼眶。她知道自己不该让他去冒险,可她也无法说出阻止的话——为了那个孩子。
“我跟你一起去。”她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海听澜猛地转头看她,眉头紧紧皱起:“不行!太危险了!你留在这里!”
“我对镇子周边比你们熟,”斓钰迎上他反对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坚定,“前几天我经常在附近走动。而且,多一个人,多一分找到的希望。我知道怎么在风沙里保护自己。”
她不是在逞强。留在卫生所等待,那种无能为力的焦灼会把她逼疯。与其如此,不如行动起来。
“斓钰!”海听澜的语气带上了罕见的严厉和恐慌。他不敢想象她跟着他进入那片死亡之地会面临什么。
“要么让我一起去,”斓钰看着他,眼神清澈而执拗,“要么,你也别想去。”
斓钰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她想起那个叫其木格的孩子,前几天还腼腆地给她送过家里做的奶疙瘩,眼睛亮晶晶的,像戈壁夜空里的星星。
一种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孩子消失在风沙里。
几乎没有太多思考,她猛地转身,抓起椅子上自己那件还算厚实的外套裹在头上,又抓起一条放在旁边的、不知是谁的旧围巾捂住口鼻,对惊慌失措的医生快速说了一句:“医生,麻烦照顾一下我的朋友,我出去帮忙找找!”说完,不等那医生反应,便一头扎进了门外那一片混沌的昏黄之中。
“小钰!回来!!”医生凄厉的呼喊瞬间被狂风吞没。
那一瞬间,海听澜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凉了!
斓钰?!她疯了?!
那个在化妆间里冷静自持、在夜店里试图找“替身”、在佛寺里祈求断孽缘的女人,那个被他视为脆弱又倔强、需要被他牢牢掌控在视线范围内的女人,竟然在这种时候,为了一个陌生的孩子,做出了如此不计后果、近乎自杀的行为!
巨大的恐惧如同一只冰冷的手,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捏得他几乎无法呼吸!比面对父亲的逼婚、比面对事业的危机,都要强烈千百倍!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来不及细想,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
“备车!”他对着团队成员嘶吼,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变了调,带着一种破音的尖锐,“最强的越野车!快!!”
“听澜!你疯了!现在不能出去!”灯光负责人和其他人死死拦住他,“这风沙会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