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真正的梅香(2)
再之后夏去秋来，秋去冬至</p>
算一算，路望舒自诈死离开帝都，到如今都已过去一年又七、八个月</p>
然后姜老板这一胎算是坐稳了，怀胎整六个月，有谷主前辈就近照看，加上要当爹的男人盯前盯后、看头顾尾的，把体质原就极好的孕妇养得是既美又壮，跟牲口竞价场上的漂亮拧≠子有得一拼</p>
也因为养得如此健壮，加之孩子尚未出世就是个体贴娘亲的乖宝儿，姜守岁竟是除了一开始那一顿晕眩欲呕外，再没受过怀胎孕吐的折磨</p>
接着咱们姜老板就不安分了</p>
帝都酒坊外头的生意多是由她一肩挑起，酿酒的活儿可以交给经验老道的酿酒师父们，比她手艺好的多了去，但一段香的招牌得时时擦亮，虽说有元大哥和嫂子帮忙顶着，长时间少了她这个大老板出面，总觉得要在帝都行走，气势上弱了许多</p>
这一回路望舒拗不过妻子，而姜守岁也拗不过丈夫</p>
路望舒说，她想走一趟帝都，成啊，必须有他同行</p>
而这也就意味着他又要拿命赌上一把，姜守岁后来甚至妥协了、服软了、不进帝都了，但他就是下定决心，且无比坚定，非试一试不可，弄得后来竟变成她求他别去，他坚心如铁一定要去</p>
最后还是女谷主出面，简单一句话令她认输</p>
“你瞧啊，他如今的样子还是以往的他吗？若觉不是，那就挺起胸膛，天不怕、地不怕地去吧”</p>
于是真就这样天不怕、地不怕地往回走了</p>
如同当初的逃离，两人一样肩并着肩一块儿赶着马、驾着车，奔回帝都旧地，若要说这当中的不同嘛，一是心境，再者便是某人的外貌</p>
清晨马车抵达城门口，还差一刻钟城门才会开启</p>
冬雪轻落，天气颇寒，城门外已候着好多等着一早进帝都的买卖人家和寻常百姓，一见一辆朴实坚固的双辔马车也在相候，再见驾车板上坐着位魁梧高大的粗汉，满脸落腮胡尽管修剪得挺漂亮，还是毛茸茸得几乎只露出挺鼻和双目，许多人不禁多瞄几眼</p>
就在这时，车厢帘子被掀开一角，一名少妇抱着暖手炉探出脑袋瓜来，对那粗汉柔声道：“阿舒，进车厢里等吧，里头温暖多了”</p>
粗汉朝少妇摇摇头，擡手欲把厚帘拉下，有眼尖的帝都百姓一下子认出那少妇身份，拱手上前寒暄</p>
“这不是一段香酒坊的姜老板吗？姜老板这是……刚从外地返京？”</p>
姜守岁瞧向问话的中年大叔，认出人后顿时眉开眼笑“原来是悦来酒楼的赵老板，一段香承蒙您老儿照顾啊赵老板也刚从外地返京？”</p>
在她把问话丢回去后，一段谈话你来我往顺利进行，此时几名帝都百姓也都认出她与悦来酒楼的赵老板，很自然地凑在一块儿说话</p>
“姜老板，是说这位兄台是……”赵老板单边手掌往上，比向端坐在驾车板上的糙汉子，话只问三分</p>
姜守岁娇柔一笑，干脆从车厢内钻出来，在粗汉的扶持下双脚稳稳落地“他是我相公，姓舒舒舒服服的舒”</p>
“舒、舒服……舒服……”赵老板喉头略哽，因为眼前的姜老板可不一样罗，几月未见，肚子竟然显怀了！他赶紧定神，笑着又道：“那个……姜老板去年回乡招婿一事确实有所耳闻，今儿个好巧，能在这儿遇上贤伉俪，这位舒爷生得是一表人才、高大强壮，甚好甚好，姜老板这会儿是要当娘了呢，恭喜啊恭喜”</p>
“多谢”姜守岁含笑回礼，一旁的“舒爷”亦点头致谢</p>
这时城门开了，姜守岁又与赵老板和几位相识的百姓说了几句场面话，扶着丈夫的臂膀正要上马车，一辆眼熟的驴板车却抢出城门赶了过来</p>
“这位是咱们一段香酒坊的人，是咱们家姑爷，他还是春源县最大田庄的东家，有良田千顷呢，扎扎实实就是个大地主，不信的话尽管去查，那儿的人可都识得他”</p>
今日驴板车上没载酒，载着一名少妇和一个四岁多的女女圭女圭，少妇响亮的声嗓让在场的人皆听得一清二楚</p>
姜守岁见老实头的元大哥赶着驴板车，载着元嫂子和元苗苗出城相迎，心里原本有些疑惑，接着听到元嫂子嚷嚷那一串，她嘴角微微抽搐，都不知该哭该笑</p>
当时路望舒在不知山上演出“遭雷击”一幕，之后拖着虚弱身躯赶回帝都寻她，他藏在一段香的那些天，元大哥和嫂子是唯二知情之人</p>
后来她亦把路望舒是假太监的事跟元家夫妻俩坦白了，并把自己与路望舒接下来的打算都交代清楚</p>
元家夫妇那时简直惊呆，但极度震惊过后，待元嫂子的脑子能使动了，她便笑了，笑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姜守岁看上的男人确实是个“带把的”，往后终于能名正言顺地嫁人生女圭女圭</p>
此次决定跟路望舒回帝都，姜守岁已事先跟元家夫妻捎去消息，结果今日就来了这么一出，想来是元大哥和嫂子担心路望舒冒险回帝都会被人认出，所以抢先替他正名，能拿出来显摆的事全嚷嚷个遍</p>
只是瞧着听着，都有点儿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感啊！</p>
她暗暗苦笑，身旁男人的表情倒是挺坦坦荡荡，丝毫不怕被观看</p>
果不其然，元嫂子话才喊完不过几息，有人便开始窃窃私语——</p>
“春源那一带咱熟悉啊，最大田庄的东家确实姓舒，嘿，是个大地主还肯给姜老板招婿，其中必有缘故”</p>
“当然是有缘故啊，就喜欢上了呗，是说管他什么招婿还是嫁人，怎样都成，都好过当初被路阎王纠缠，幸亏督公大人命短，要不姜老板可惨罗”</p>
“你小点声啊！”</p>
“怕啥？路阎王早去阎王爷那儿报到了，还怕他听去不成？”</p>
姜守岁没再分神去听，而是招呼着元嫂子和小苗儿过来同乘马车</p>
路望舒则向元大哥点了点头，驴板车和马车一前一后进城门，回一段香</p>
回家</p>
庭前的老梅树又到花期，朵朵白梅占满枝核</p>
这是路望舒头一次见识到这棵白梅树满开的姿态，近乎墨色的枝干撑起白灿灿的花朵，</p>
宛若撑开白色大伞，立在树下，风一来带落片片女敕白花瓣，也拂了他满身白梅冷香</p>
姜守岁找到她家男人时，庭前这一幕令她的呼吸瞬间窒了窒——以往他来寻她时，总爱站在这棵老梅树下等着她迎去，而今她依然奔向他</p>
男人转身擡头，瞧见立在回廊上的她，见她小跑过来，他赶紧上前接人</p>
“小心，别蹦蹦跳跳的”路望舒眉峰微拧，双手摩挲着妻子的臂膀</p>
姜守岁安分应声，擡手帮他拿掉落在发间的两片梅瓣，柔声问道：“回来了，感觉如何？”</p>
他沉吟了会儿，“嗯……感觉……我似乎吓着那位元嫂子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