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苏慈攥着那枚镀银的“全军优秀狙击手”奖章，指腹反复摩挲着背面“保家卫国”四个字的纹路。
第二天一早，苏慈就请了假，刘干事看了请假条，叹了口气：“给你批5天，路上注意安全，到了记得给连里回个电话，让大伙儿放心。”
回到家，苏慈先去了城郊的公墓。傍晚的风带着点凉意，公墓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松柏的“沙沙”声。李娟的墓碑在公墓的西北角，碑身是浅灰色的大理石，下面还刻着一行小字：“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这是学校给李娟的评语，她当了二十多年小学老师，教过的学生遍布全市。苏慈蹲下身，把带来的白菊花轻轻放在碑前，又从背包里掏出比武的奖状，展开铺在碑上：“阿姨，我拿奖了，全军第二，老周班长说我打得稳，战友们也都为我高兴。你要是看到了，肯定也会笑的。”
她对着墓碑磕了三个头，额头贴在微凉的水泥上，声音轻得像风：“在部队里挺好的，老周班长教我打枪，马叔给我寄书，战友们也都照顾我。就是有时候会想你做的葱花饼，想你坐在灯下织毛衣。这次比武遇到好多厉害的对手，我没慌，想起你说的话，就觉得有劲儿了，一枪一枪都打得很稳。”眼泪砸在墓碑上，晕开一小片湿痕，远处的夕阳渐渐沉下去，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像阿姨织毛衣时用的晚霞色毛线，温柔又温暖。
回到家属院时，天已经黑了。苏慈推开李娟的卧室门，屋里还留着淡淡的皂角香。书桌上，李娟的教案本整齐地摞在一边，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板书设计，连拼音标注都格外认真，有些地方还画了小小的笑脸，是给学生们的鼓励；抽屉里的针线盒还在，里面放着没织完的半只手套，线团是苏慈喜欢的藏蓝色，针还插在线团上，像是阿姨刚放下没多久。她看到桌上有个牛皮纸信封，上面写着“给慈儿”三个字，是李娟阿姨的笔迹，字迹工整，还带着点娟秀，像阿姨平时写板书的样子。
拆开信封，里面是几张泛黄的信纸，阿姨的字一笔一画很认真，“慈儿，当你看到这封信时，阿姨大概已经不在你身边了。你是个苦孩子，却比谁都懂事，认定的事就不会回头，这很好，但也别太拼，累了就回家里看看，家里的门永远为你开着。部队里苦，训练再忙也要记得吃饭、保暖，别像小时候一样，一忙就忘了自己。你要当最好的狙击手，守护好咱们的国家，也守护好自己，永远不要轻言放弃，阿姨会在天上看着你，为你骄傲，为你加油……”
苏慈捧着信纸，眼泪滴在字上，把“永远不要轻言放弃”那几个字晕得模糊。她把信纸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贴身的衣袋里，又把没织完的手套放进背包，她要带回部队，把剩下的织完，就像阿姨还在身边陪着她一样，一针一线都扎实，不辜负阿姨的期望。
回到边防连的第二天，苏慈在训练场上教新兵握枪姿势，通讯员就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苏班长，连长让你去连部一趟，说有军区的同志找你。”她心里纳闷，跟着通讯员往连部走，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是上次在比武场见过的军区特种大队张参谋。
“苏同志，这次来没别的事，就是想跟你聊聊专业上的事。”张参谋笑着递过来一杯热水，“我们特种大队新组建的狙击小组，最近在琢磨高海拔环境下的战术适配，你在比武中1500米低温射击的经验，正是我们急需的。这本《特种狙击战术》里有几个高原案例，都是实战总结出来的，你要是有兴趣，咱们可以随时交流，后续小组拉练也能邀请你过来看看，多个人多份思路，对你自己的提升也有帮助。”
他把书轻轻放在桌上，眼神里带着期待。苏慈接过书，指尖碰到书脊上的烫金字，心里一下子明白——这是隐晦的邀请，是让她去更大的平台。她先捧着书翻了两页，指尖停在“高原弹道修正”的章节，上面还画着简单的示意图，看得出来很实用，她笑着说：“张参谋，谢谢您这么惦记我，这本书里的案例太实用了，正好能解决咱们连巡逻时遇到的难题，有时候风大，新兵总掌握不好修正量。我先跟战友们一起研究研究，要是遇到不懂的，还得麻烦您多指点，到时候您可别嫌我烦。”
见张参谋眼神里闪过一丝期待，她又补充道：“您说的拉练邀请，我记在心里了，也特别想去学习。不过最近连里新兵刚上手训练，好多人连风偏修正都没摸透，我要是走了，他们的进度就得落下，巡逻时也可能出危险。等我把这批新兵带得差不多了，能独立处理简单情况了，要是您那边还需要人搭把手，我再跟连长申请，到时候还望您多带带我，教我点实战技巧。”
这番话说得委婉，既接下了书，又没直接拒绝邀请，还给双方留了余地。张参谋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好，年轻人有担当，还懂得顾全大局，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欢迎你过来交流，有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
送走张参谋，连长拍着她的肩，语气里满是欣慰：“你能被特种大队看上，是咱们连的骄傲，但你要是想留下，我们也高兴。其实我已经跟团里申请了，把你的训练笔记整理成教材，后续团里组织狙击骨干培训，想请你当兼职□□。一方面你能把经验传给更多人，让其他连队的战友也能学到实用的技巧；另一方面这也是个露脸的机会，团里的领导都能看到你的能力，以后不管是留队提升，还是有其他想法，你的履历上都多了份硬东西，对你有好处。”
苏慈心里一暖，赶紧接过话：“谢谢连长替我考虑这么多！能当团里的□□，既能教战友，又能跟其他连队的骨干交流经验，这机会太难得了，我肯定好好干。我这就把笔记整理得再细致些，把高原射击的技巧、应对突发天气的方法都写清楚，争取让更多人能用得上这些经验，不辜负您的信任。”她知道，连长的提议既是信任，也是给她留了条“双线发展”的路，既不耽误连队训练，也不浪费她的能力，想得特别周全。
没过几天，苏慈又接到了马卫东的电话。电话里，马卫东的声音带着熟悉的爽朗，还夹杂着电话线路的电流杂音：“丫头，比武的事我听说了，打得不错！没给咱们军区丢脸，我跟老战友们说起来，都为你骄傲！”顿了顿，他又说：“我最近在军区开会，跟几个老战友聊起你，他们部队新上了一批85式改装枪，正缺懂高海拔弹道修正的人来做参数校准。你在比武中用79式都能打出这么好的成绩，要是去试试新枪，说不定能琢磨出更精准的战术，对你自己也是个提升。我已经跟他们提了你的情况，要是你想多学东西，我可以帮你搭个线，先去学习半个月，不用急着定下来，就当是给自己个机会，跟老战友交流交流经验，对你没坏处。”
苏慈握着话筒，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胶木纹路，心里先软了，马叔从去年给她寄《弹道力学进阶》，到现在还惦记着她的提升，这份心意她不能辜负。她先笑着接话：“您这话我听着心里特别暖！去年您寄的书，我翻得都快散页了，里面好多弹道公式，这次比武刚好用上，帮了我大忙。您说的85式改装枪，我早就想见识见识了，能跟着特种部队的同志学参数校准，这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机会，我真的特别感谢您。”
见马卫东语气里带着欣慰，她话锋轻轻一转，声音放软了些，带着点不好意思：“不过，您也知道，咱们连刚接了高原巡逻强化任务，新兵王小虎他们刚学会基础射击，上次模拟考核，还有人把风偏修正算反了，差点打偏靶。我要是这时候走了，他们没人带，不仅进度跟不上，巡逻时遇到突发情况，可能还会出危险。我想等把这轮巡逻任务带完，新兵能独立处置简单情况了，再跟连长申请去学习，到时候还得麻烦您跟那边的同志通融通融，给我留个学习名额，您放心，我肯定好好学，不辜负您的心意。”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马卫东叹了口气，语气却软了：“好，丫头，你考虑得周全，我懂你的心思，也知道你是个负责任的孩子。那我就跟他们说，等你把连队的事理顺了再说，名额我给你留着，啥时候想通了，随时给我打电话，我随时帮你联系。”
苏慈赶紧补了句：“谢谢您！其实我也没闲着，最近正整理高海拔弹道修正的笔记，里面记了不少咱们边防的特殊情况，比如不同海拔的下坠量、大风天的修正技巧，等整理好了，我给您寄过去。要是您那边需要参考高原参数，我随时能帮忙算，也算是跟您学了这么久的回报，不能总让您帮我，我也想为您做点事。”
挂了电话，苏慈走到窗边，看着训练场上新兵们练枪的身影，王小虎正对着靶子比划，嘴里还念念有词，估计在算风偏修正，姿势虽然还有点生涩，却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