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不要打开那个快递 - 山竹壳壳 - 科幻灵异小说 - 30读书

第6章

第6章

我叫陈秋雅,今年44岁,是紫名苑的保洁。

我一直说自己从小到大就没什么好命,而现实也似乎印证了我的话。

我生长的小镇本来就是全市最穷的,我家更是这个镇里最穷的家庭,更甚的是,家里明明总是缺少金钱和粮食,但是孩子的个数却是比家里的筷子数量还要多。在我的家中,摔坏了个碗都要被揍得下不来床,但是卖个孩子却要开心地吃一锅加了肉沫的大锅菜庆祝。

而我,也是这个家庭里被换取食物的工具之一。还在念小学的我亲眼见证着一个哥哥被卖给人当苦工,只换来了一头驴时就纠结极了,我又害怕自己也像哥哥姐姐一样被卖到渺无人烟的地方,连个生死都没个声,却又忍不住有些些的期待,我想赶快逃离这个家,这个能吃人的家。

终于在我18岁的时候,我也被明码标价了——一年的秋粮。

前来购买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已经是我能叫叔叔年纪的他把正值大好年华的我拉了回家,用那只能勉强填饱肚子的粮食换来了一个青春的姑娘。男人总是会不经意地反复重提这件事,暗示我我是用粮换过来的,不要动歪脑筋逃跑,我是买来给他生娃娃继承香火的。

我的确摆清了自己的位置,过了一年后我也是成功怀上了孩子。男人不知为何认定了这一胎肯定是男娃,便让我好生养着。他收敛了平日里爱抽烟喝酒赌博的坏习惯,或是说只是在我面前没有彰显罢了,他还会在夏日里坐在床边给我扇蒲扇,冬日了去冰凉的河水里给我捉鱼炖汤补营养。

我知道这不是爱情,也不奢求这个男人能给我带来什么情感上的抚慰,我清楚地知道他对我好是因为我的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他只是不想亏待了自己的宝贝儿子罢了。

但我本身也并不在意,反正我这一生也没什么想要的,没有尊严也没有追求,只要能给我一口饭一口水,活下来就好。

一切的转变都发生在我生孩子的那一天。

前一天晚上,我们两人坐在小桌板前,吃着饭说着明天早晨估计要下今年的第一次霜,要做好准备把地里的菜给收一收,这样等娃娃生下来也就不用再操心其他了。可谁知道,伴随着霜降的,还有一个肚子里的孩子。

我还记得那天清晨的空气有些许的冷,窗子上都结了水,还好屋子里还烧着火盆,让我多了些力气。盆骨处传来的疼痛简直要把我撕裂一般,我能清楚地感觉到头上的汗宛如瀑布似的向下流,我的力气越来越弱,耳边助产婆和男人的声音似乎也在离我越来越远。就在我感觉自己实在坚持不住的时候,一声“哇——”的响亮啼哭叫醒了我。

那是孩子。

是我的孩子。

我这么告诉着自己,但是可能是发力了几个小时实在是太累了,我已经听不清助产婆和男人说了些什么,昏睡的欲望似乎在下一秒就要席卷。

突然,暖融融的屋子里猛地窜出一股凌烈的凉意,像盆冷水泼在我脸上,瞬间惊醒了我。我睁大眼睛望去,发现男人竟打开了门,双臂正高举起襁褓,似乎是想往下了一层霜的地上摔!

现在回想起来,我也搞不懂当时的自己是哪儿来的力气,明明在生孩子时已经用光了的力气竟然还能挤出不少,利索地爬下床,一把从男人手中夺过孩子。

男人看到我的反应更是气急败坏,他生气地指着那个孩子,然后对我吼道:“那可是个不带把儿的!你看清楚!留着她还得老子供她吃喝,赔钱玩意儿还是早点死了好!”

我才不管什么姑娘家不姑娘家的,我只知道在我怀里的是我十月怀胎才生下来的宝贝,那是从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谁都不可以带走她。我紧紧地抱着孩子,一脸警惕地盯着男人,我能感觉到自己身下还流着血,可一点也不敢放松。我对男人说,如果孩子死了,我也不活了,让他再去拿粮食买人吧,反正我和孩子的命是一起的。

她活我活。

她死,我也随她去了。

也是荒唐,男人最后还是拗不过我,不耐烦地点点头同意了。但我知道,他的同意只是舍不得那些粮食罢了。

但是无论如何,我的孩子终究是保住了。

但是男人在孩子的名字上却没有任何退步,他告诉我,这次没生好,肯定得起个好名字才能旺他。男人并没有什么文化,嘟囔着“下一个想要生男娃,那就叫要男好了,日后增个好兆头。”可我并不想让我的宝贝一辈子背上负载有别人期盼的名字,尤其这个期盼还是她差点死掉才换来的。然而这次的谈判最终没有成功,男人认定了要不把孩子扔了,要不就叫要男,我胁迫不成,只能作罢。

说来也巧,明明我小学就辍学了,大字不识几个,却能够捧着厚重的老字典,翻页找字,还经常在镇子的小学放学时蹲守老师下班,一见到人急忙走上前询问。就这样,我终于扒出来了两个同音不同意的字——耀楠。

闪烁的光芒和珍贵的木材,我的宝贝会有一个充满爱和期望的名字。

选好名字的我兴奋极了,等到去登记户口那天,我主动上前报了名字,并把“耀楠”两个字写在了纸上。还好男人是个文盲,只是听到读音一样就没有再管了,只是冷哼一声,似乎是在嘲笑我的妥协。

从那天起,我的女儿有了一个属于她的名字。

在我刚嫁进来时,发现村头有一户人家里只生了一个闺女,宝贝得要紧,每天傍晚都会温柔地轻唤着囡囡回家吃饭了。曾经的我也期盼着爹娘有一天也能这么疼我,但那是不可能的,我知道。所以,我就把所有的期待放在了幻想里,想象着有一天当我也有了一个闺女,我也要这么叫她。

想不到从来没被上天怜悯过的我也会有实现愿望的一天。我的宝贝楠楠乖极了,从小就爱笑不吵闹,肉乎乎的小白嫩脸蛋儿根本看不出是穷得揭不开锅的家里生的,她的脖子上还长着一颗小小红痣……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爱不释手,每天我最幸福的时刻就是抱着楠楠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如果一辈子都这样就好了,我默默想着。

可男人却不想让我们如意。当发现期盼已久的孩子生错性别后,男人似乎就变得肆意了。原本还背着我偷偷喝酒赌博的恶习,现在开始不加遮掩了,更甚的是每次喝醉回家看到楠楠,他便会变得更加暴躁,从最开始的砸东西,变成了拳脚往我身上踹。

我不敢反抗,因为我知道如果我反抗了,他的一切怒火就会指向楠楠。我为了我的女儿咬牙坚持着,身上没有一块好的地方。不知过了多少年,我以为我都被打得没了知觉,直到女儿抚摸着我脸上的淤青,一句“妈妈不疼,楠楠给妈妈呼呼”,让我在无数次挨打中都没有掉落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

然而一切的变故都发生在另一场酒后。

如往常一样,男人又是喝得伶仃大醉回家了,我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是又赌输了,以为今天的自己也像往常挨一顿打,甚至已经“娴熟”地拿出了笤帚。可谁知道男人只是瞥了我一眼,然后开口说道:“去,把要男的东西收拾一下,等会有人来接她。”

我不知道男人是什么意思,可事关楠楠,我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于是连忙追问了半天,在男人不耐烦地怒喝下,我才终于明白,原来今天的男人兜里已经没什么可以输了的,但赌性上头的他直接提出把女儿当作赌注压了下去,结果也当然是输得一败涂地。

我抱住男人的大腿,央求着说不可以,就算把我送出去也不能送楠楠。我知道和男人混在一起的那些赌徒都是什么品行,我的楠楠是要平安快乐长大的小姑娘,如果把她送过去当童养媳,可能下场会比我更惨。

可男人怎么会愿意听我的,见我一直不松手,他也忍不住了,一脚用力地踹在我的胸口,把我踢开后大步走到女儿的房屋门口,推开房门拉起了还在睡梦中的楠楠。

被惊醒的耀楠不知所措地大哭了起来,想不到这一举动更是激怒了男人,他一巴掌扇在女儿的脸上,然后怒骂道:“哭什么哭!就知道哭,早知道当初就该把你摔死在地上!我告诉你,能当老李家的童养媳算你好运,好心当做驴肝肺的玩意儿!天天就知道吃老子的粮食,还不如早点埋卖了还钱!”

这时的我终于缓过神来,跑上前挡在门口,誓死不让他走。我又顺势抄起放在门边的铁锹,威胁他如果敢把女儿领出这道门,我就拿铁锹砸死他!

似乎是习惯了我的懦弱,男人并没有任何害怕的意思,又是一脚踹翻我后就拉着楠楠往大门口走去。我看到哭得不能自己的楠楠在哭着叫妈妈,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抡起铁锹狠狠地砸在了男人的头上!

“嗙——”的一声响起。

男人倒下了,楠楠也自由了。

我顾不得那么多,在男人倒地的前一刻急忙把从男人手中夺过,我把她抱紧怀里,抚慰着她的头,努力放松声线安慰她说没事。我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雪地被男人头部涌出的鲜血染红,一股股刺鼻的铁锈味充斥着我的鼻腔。

这时的我才终于反应过来,男人被杀死了,那个让我和楠楠生活在噩梦里的男人死了。

是被我亲手杀死的。

我呆呆地望着这一切,只知道不停用力裹紧怀抱,让孩子留在我的安全港湾。

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句嬉笑:“怎么老沈,半天了都不出来?不会是想抵赖,不把我媳妇儿给我了吧?”

那人的笑声随着靠近的脚步声戛然而止,片刻的宁静后,紧接着就是一声尖叫:“杀人了!杀人了!老沈的媳妇把自己老公杀死了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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