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七杀贪狼,暴君霸王。……
第99章七杀贪狼,暴君霸王。……
但只犹豫了一秒,林一也加入了王澈的行列,现在人在洛都,解释了她怕苏赫忽律忍不住心虚,还不如让他自以为是。
魏朝如今还维持着些许上国尊严,但比起二三百年前的真正强盛还是有些区别,那时节小国使团来洛都,是朝贡,是求见,是万国来朝,挤破了脑t袋想并入魏朝版图做魏人。而如今觐见的礼仪比那时规范多了,魏帝的威风也比先祖摆得足,可有些东西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了。
回到馆驿,三天后还有一场正式定下交易盟约的朝见,这趟是想直接先带一笔粮食回去的,国库粮的调动也是一点。林一现在一到饭点就很期待,一回头却见王澈很难得从轮椅上起身,自己走回了房间,不多时换了一身月白色衣裳,叫了赵春儿和几个骑兵随同,准备出门的模样。
王澈也有交代去向的,“去见个朋友,挖个朋友,可敦想溜达的话,也可以跟来。”
林一以为是王澈又说什么她听不懂的方言了,啥叫“挖”朋友?
不过大鸟是最喜欢出门溜达的了,她马上就上了马,使团带的东西是真不多,王澈出门也没骑马,坐的是原来玉华公主的车驾,公主回宫了,车驾就空了下来。
王澈的交际圈……挺小的,他小时候在齐鲁老家,后来在洛都学宫上学,其实老家那会儿就已经把能学的全完了还自己拓展了许多功课,洛都学宫就是个世族子弟交游的平台,这两位朋友都、都不是洛都学宫的同学。
开玩笑呢,从前能和他在学宫里交往的同学那都是大世族的优秀子弟,要么在朝为官,要么回家继承一郡之地,谁会跟他走啊。
第一个朋友是个寒门子弟,王澈从前懒,洛都学宫那些死板的抄写作业懒得写,找了个字迹像他的寒门学子长期帮他写功课,偶尔指点指点学问。但其实两人都知道没用,寒门子弟连洛都学宫的门槛都进不来,唯一寄希望的就是王澈得官之后给他一个小吏做,没想到的是学宫还没毕业,王家就遭了大难。
破破烂烂的街巷里,王澈只说了几句话就领回来一个瘦弱青年,看王澈也没什么很重视的感觉,市侩的林一马上明白过来,哦哦,二等人才。
王澈整理了一下发冠,“今天我们去见的朋友,是钦天监司星吏徐百业。”
路上他给林一解释说道:“钦天监的职司为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劝课农桑,司星吏是夜间观察星象的吏员,我随大伯初来洛都,在钓鱼时和徐老相识。”
林一看王澈慎重的样子,压低声音问,“很厉害的人才?能平替姜命吗?”
秋后就要抢大片大片地盘了,她现在恨不得把一个姜命掰成两个用,看到人才都饿得眼冒绿光。
王澈摇头,“徐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我虽然精研过此道,但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他曾与我讲,命理之道所需绝非世俗之才,而要一点灵光,然后转天他便收了一个智力有损的丐女为徒。”
啊这,林一用翅尖挠了挠脑门。
白天找司星吏是不用去钦天监找的,肯定在家里补眠嘛,王澈前两天已经派人打听过,这次登门居然还亲手提了礼品盒子,有两条熏肉,两份糕点,一包茶叶一包盐,这上门礼对世族来说怪寒酸,对小吏来说就是挺实惠的馈赠。
徐百业没有妻子没有儿女,是个二十来岁傻笑着的姑娘来接了礼,熏肉挂进灶上,糕点摆上桌,茶叶和盐都收在厨房,动作有些迟钝但不出错。
傻姑娘比划着说,“爷爷,睡觉,爷爷每天、睡觉。”
老头却在屋里说:“没睡,胖丫去煮茶,叫客人进来说话。”
林一好奇地在王澈后头进去,就看到屋子里干干净净,床上被褥叠放,一个皱巴巴的白胡子老头坐在那儿,笑呵呵地说:“一别六七年,王小友长开了,异人必有异貌,你果然能回到这里来。”
王澈行了个并指折身的世族礼仪,想了想,斟酌着说道:“我离开洛都时,徐老赠我谶言一句,'公子北行,见贪狼啸月,便得之所愿',清仪过雁门而北行,本想栖身雪域克烈部,阴差阳错来到苏赫部落,如今还未得所愿,故此心有疑虑。”
说真的,林一这辈子第一次见王澈这样客客气气又尊重礼貌地和人说话,有些稀奇,但她对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是一点都不信的,也就感觉这老头比雪域大萨满文化程度高点罢了。
徐百业脸上的皱纹很多,几乎看不清表情,不过能分辨得出是个笑模样,声音很沧桑,“时也运也,那时世上还未有天运,老朽给公子的是最好的破局之路,那时写就的谶言,和如今的天象有所不同,当然不能再算数。”
当着林一的面,徐百业没说太多,而是给了王澈一个很普通的细麻小袋子,告诉他阅后即焚,等到傻姑娘捧着茶盘进来,他就要送客了。
林一一头雾水又跟着王澈从小屋里出来,路上王澈打开了小袋子,里面是一团竹纸,上面仍然是一句谶言。
大鸟勾着头想去看,但王澈看完就团起来了,紧紧握在手里,看起来神神秘秘的。
林一受不住这个好奇心,直接扒开他的手掌抢过去,把竹纸展开来看,上面字迹铁画银钩,正面“七杀贪狼,暴君霸王,世无天运,人道苍茫。”,反面仍然有字,像是新写就没多久,“幸天降紫微,今日紫微夺纸而观之,不识而怒”,最后的笔画微微上扬,像是写字人的心情很好。
谶言这东西,大篆写的,就是铭刻在青铜器上的那种扭七扭八繁复无比的文字,绝望的文盲大鸟磕磕绊绊认了半天,最后恼羞成怒扔了回去。
她还恼道:“迷信!你来雪域就是因为一句北行谶言吗?这是迷信!”
王澈没吭声,他在顺风顺水之时自然不信什么天命,但徐百业是唯一一个在王家风光时劝大伯离开洛都,又在王家落难时给他谶言的人,虽然他一路北行未见什么贪狼啸月,但刚才那句紫微夺纸而观之,真叫他也心里打鼓。
接下来两人都没提今天的事,林一主要是羞恼,她其实也想学学什么大小篆的,但这玩意儿是真的不如隶书简洁清晰,而且使用面也不广。就连世家藏书也是有维护的,不可能几千年下来还是同一批竹简,人家也是更新换代的,最古也是小篆写的了。
不过这种只有很少一批人还懂的文字,好像在军事上有个说法来着,加密情报?
林一马上忘记了不愉快的出行,开始研究起来,加密文字肯定不能用什么大小篆,学起来很费劲,不如用鸟文字吧!
三日后定下交易盟约,当然,名义上是国库粮,但不可能从洛都国库调配,而是就近由边郡调拨,这些收归入库的粮食就叫国库粮,尤其是武威郡,屯田面积极广。
最后还是没定下具体数额,但先期交易二十万石,后续等盐铁马匹到位,再交易翻倍到四十万石左右,如果苏赫忽律在苏赫部地位上升,那么来年后年还可以继续交易,萧宏可喜欢这个败家子了。
自洛都回返的路途上,苏赫忽律还在忧虑,他觉得自己签的交易数额太大了,这不等于苏赫部每年盐铁产出全归魏朝,而加上原有的交易,三年内的新生马匹全部归魏朝所有,虽然马的寿命有二十多年,可青黄不接的道理他也是懂的。
这不就等于苏赫部全体给魏朝打工了吗?
没人理他的小小忧虑,林一和王澈都美滋滋的,什么后续交易,他们骗的就是前期的二十万石粮。
一个夏天的时间基本就耗在路途上了,不光天热,骑马还磨裆,很受罪,但是一路上魏朝的馆驿都供应足量饭菜,偶尔自己想吃点好的加点钱,整个使团出门前带了不少黄金,是真不把金子当金子用。林一还听说靠近塔塔尔部那边有金银矿什么的,大家都懒得挖,黑石比这实用多了。
回去得挖一挖了,还有馆驿这玩意儿是好东西啊,回去得沿着各处水脉圈一些补给点了,这样方便商人行路,也能给雪域带来更多的繁荣。
再次从雁门郡过,踏上雪域的草地时,林一策马在前,骑兵在后,再次兴高采烈地唱起了《马蹄曲》:“大风吹呀吹呀吹过白羊帐。阿妈提着鞭子跑呀跑~马蹄踏碎草浪,马蹄踏碎草浪~”
此时月色朗照,草海翻浪,远处有群马奔腾,为首的男人格外高壮,呼兰旗帜t飞扬,远远地听见林一沙哑的歌声,呼兰霍兰深吸一口气,口中呼啸,似在应和。
呼啸之声惊破黑夜,野生驴子旗帜迎风。
明月如水,黑帐静谧,苏赫阿那卷起竹简走出议事大帐,明月照耀在身。
雪域的夜仍旧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