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
面对
临近晌午,绾绾赶在日头还没有太毒辣的时候,务农回来,就像她以往的许多个岁月一样。
然而这次却与以前有些不同,回到家门前她不禁发现,门居然是开着的,并没有上锁。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太累眼花了,然而再怎么仔细看,这栅栏半敞门上的锁只是斜斜挂在上面的模样,却是分毫未改。
无疑就是门没锁,她不禁半惊吓,半疑惑地回想起来,她明明记得,自己临走前是落了锁的,怎么这一回来,眼前完全又变了模样呢?
是自己记错了?还是!连这人烟稀少清静的小村落,也有歹人来行凶了?!
自己吓自己一个准,她不禁也越发害怕起来,其实就算是钱财被抢劫,倒还是其次的,主要是阿寒还留在家里。
但她依旧想不明白,歹徒怎么就盯上她家了呢?她在这里隐居了五年,这五年可谓是谨言慎行,低调得不能再低调,自问并没有张扬或者不小心得罪什么人,她的家表面来看也只是一处再普通不过的农居罢了,而且现在更是一穷二白,没多少存粮,当初从江家带出来的那些钱也都花得差不多了,除了……
对了,还有那颗夜明珠,一直被她晚上用作照明工具使用。
该不会是从谁那儿听说了她家藏有珍宝,便冲着那夜明珠来打劫的吧?
这么一设想前因后果,她的心反倒安定了许多,如果真的只是冲着金银财宝而来的,没有伤人祸心,至少阿寒的处境会更安全些。
就算是破财消灾,再次失去一切,失去这个安稳温馨的小家,她也要拼却一切,努力保住她儿子的性命!
这么想着,心便也就越发得坚定,她紧张的手不禁用力握住了肩上的农具,然后毅然决然地推开半掩的木栅栏,踏进了院内。
她并不打算跟歹徒硬碰硬,毕竟阿寒还在那些人的手里,但是,她也得有足以自保的底气,想要救阿寒,自己得先好好活下去。
“里面的人?出来!”
她不禁声音颤抖地大声朝房内喊道,因为过于紧张害怕,她的声音不禁也染了些许颤巍的恐惧。
倒不知是否心理作用,她只觉得时间过得无比漫长,而这种精神紧绷的等待状态,往往是最折磨人的,见里面的人迟迟没有动静,她不禁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再次大声呼唤,随着话落,她不禁也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房檐下,门槛的一侧。
手上越发紧握了锄头,她目光紧盯着门口的动静,打算等那歹人一出来,就先下手为强,当面给他一个迎头痛击。
若是成功了,还可以用这歹人做人质,作为交换自己儿子的筹码,那群歹人如果只是为了图财,见自己落了下风,大概也会撤离这里。
虽然大胆了些,但是在摸不准对方动向的这时候,与其坐以待毙,她还不如奋起反抗,若她也被歹徒绑缚住了,那更没有解救阿寒的机会了,更何况远水救不了近火,就算此刻她去书院叫回江渊,亦或是其他人,只怕会打草惊蛇,等领众人再回到这里时,还不知是什么光景,万一就连阿寒也被他们一并带走了怎么办?
她不想再节外生枝,令冒风险,思来想去,还是想涉险试试,就算是赌,至少也是目前最为可行,有胜算的方法。
只要,她鼓足勇气,不畏惧,不怯懦手软。
心里如是道,就连眼神都不禁牟足了破釜沉舟的狠劲,于是当那扇门被打开时,她亦如她所想的那般,将手上的凶器朝那人头上迅猛挥了过去。
却是没料到,那人竟是比她还快,当即便伸出大掌,紧紧握住,截住了她挥向自己的那柄锄头。
但比被他轻而易举就压制住的力量相比,更令她惊心动魄的,则是在看见他面容的那一瞬。
他目光如炬地死死盯着她,绾绾感觉自己就像是那被猛禽盯上的猎物,一瞬间的感觉,记忆涌上心头,恍若隔世的恐惧,仿佛来自原始血液,她甚至差点忘了逃跑,即便,他的手还只是紧紧握着那农具,并未真正钳制住她的手腕。
四目相对,突然梦境破碎惊醒,如同烫手般,她不禁松开了与他唯一相连接的锄头,竟下意识地转身拔腿就跑。
“娘亲!”
此刻,她什么都不管不顾,如同那好不容易挣脱了牢笼,奔向自由,仓皇逃窜的受惊小兽,但是,她却无法忽略那熟悉稚嫩的童音。
儿子的声音,不禁使她又重回理智,停下了脚步。
即便心脏依旧在砰砰乱跳,大口喘息,紧张受惊得犹如一条脱离海岸,即将窒息的鱼。
她也还是又缓缓回过身,看向了眼前的两人。
她不能,不能抛下自己的孩子,独自离开这里。
她承认,阿寒是她现如今,唯一的软肋。
可她却没有料到,江景寒竟一路追查到这里,哪怕自己已经离开了他五年,五年了,足以改变许多事情,却依然逃不过命运。
为何他还是不肯放过她?就当她死了还不行吗?!
想起过往恩怨,她不禁目光看向他,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恨意逐渐取代了内心恐惧。
而他也正目不转睛地看向自己,但她却是依旧看不透,他望向自己时,究竟是何心情。
他也不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她,仿佛看不够般,仿佛在害怕,连眼睛都不敢眨,仿佛就要这样,t一直到海枯石烂。
仿佛时间凝固,已是永恒。
只有天真的孩子,看不懂大人眼眸里,那些爱恨交加的痴狂纠缠,江越寒擡头看了看身边江景寒的脸,再回眸望望不远处的娘亲,便迈动两条灵活的小短腿,哒哒跑到她的跟前,然后伸出肉嘟嘟的小手,环抱住了她纤细柔软的腰。
“娘亲,你想要去哪里,带阿寒一起走,阿寒会乖的,不要扔下我。”
他将脸埋在母亲腹间,只撅了小嘴奶声奶气道,似撒娇更似委屈。
纵然还只是个孩子,他也有喜怒哀乐,刚才见母亲想要走,也不带自己,竟有种被抛弃了的未知惶恐与伤心。
他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难道是因为母亲不喜欢他放大哥哥进入家里吗?但不管怎样,他都最喜欢母亲,最爱母亲,若是母亲不喜欢他这样做,那他就听母亲的话,就算很喜欢大哥哥,也不跟他好一起玩了。
见儿子这般乖巧懂事,不禁令绾绾心生怜爱,也更加愧疚。
她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孩子毛绒的发顶,尽管神情哀伤,也还是又哽咽艰难地开口,不禁安慰他道,“娘不走。”
“……”
江景寒只目光幽幽看着她,而她也同样不甘示弱,这次更鼓足了勇气,直视着他的眼眸坚定道,“这里是我们的家,阿寒和娘,哪里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