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第三百零九章
许盈在尚书省的日常不可以说不清闲,就仿佛是临近退休的办公室老干部一样,一天一张报纸、一杯茶就可以应付过去。甚至更清闲,因为在点卯之后几乎就是自由活动了!毕竟一个‘从五品’的官职还不至于要到台中轮值,而且官职本身事少,就算是想忙也忙不起来。 这段时间许盈也只当是放假了,日常打卡上班之余,很多时间放在了家人和朋友身上。
另外也有读书,毕竟他将来可是打算搞教育的,怎么也得形成一套自己的学说理论吧——一般的老师用不着如此,但他的目标又不是‘一般’。他想结合一些现代的东西,又要考虑现实情况,以及时人的接受程度.任务可不轻松啊。
不过因为许盈挺乐在其中的,且事情也还不急,所以他自觉并不辛苦。今日做一些,明日做一些,针对以往教导学生时做的教案做修改,有什么新点子也会添入其中。如今他又有两个新学生了,正好可以在他们身上做实践,验证一下他那一套能否被接受。
至于乐叔乔和卫琥他们,在他身边呆久了,已经受他影响太大,观点早就和时人不同。他们能接受的,不代表时人也能接受。
这样的日子清闲又充实,许盈没有什么不满意的。然而这种日子终究不能长久,毕竟当初将他放在这个位置上也不是为了养老,而是让他以此为跳板,到了时候就要拣高枝攀上去的.为此,有机会自然不能放过,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
他这个仪曹郎当了有两三个月后,终于,‘机会’来了。
“仪曹郎!仪曹郎!”许盈这一日才来衙门点卯,就有属吏匆匆而来,手上抱着刚刚抄写分发的文书,喘了口气道:“仪曹郎,许尚书有事令您过去一趟呢!”
这些属吏平常做的最多的就是抄写公文,然后四处分发.这个时候又没有印刷术(就算有,也不可能用在这种印量很少的文件上),一份文件发到各个衙门,还真就只能靠这些属吏手抄。
许盈听属吏说了这个,笑着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这就去。”
属吏这里说的‘许尚书’是许盈的亲叔叔,也是此时的祀部尚书。一般顶头上司来叫人,多少会有点儿紧张,许盈因为这层关系相对轻松很多而且也不只是这层关系的原因,对于叔叔找自己什么事,许盈心里是有点数的。
他又不是瞎子、聋子,最近发生了什么事他也是知道的。
这两三月最热的消息是江北平乱.简单来说江北有流民叛乱,虽然这事儿隔着长江天险,但也把建邺城里的贵人惊吓了一回,毕竟叛乱初期的声势还是挺大的。最终解决这场叛乱的是驻防在江北的一些流民帅,如今叛乱平定的差不多了,只有一些余波需要收拾。
到了这个时候,朝廷自然就要考虑该怎么赏罚了。
特别是这次平定叛乱中表现突出的几个流民帅,那是肯定要奖赏的.虽然如今这年景,给军中大面积放赏做不到,但也不可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就这样过去。
有钱有有钱的搞法,没钱有没钱的门道.至少一次凯旋庆功宴是省不掉的。最多、最多就是给大将们的赏赐又打白条而已,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而料理这种官方庆功宴,原则上正是祀部的活儿,更具体一些说,许盈这个仪曹郎当仁不让!
许盈履职仪曹郎快三个月了,终于等到了这么个可以表现、立功的机会,他自己觉得机会来的太早,应该让他再多过几天悠哉日子,但身边的人可不这样觉得,他们巴不得这样的机会来的早些呢!
这件事落到许盈身上,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许盈很快召集了自己能调度的人手,和这些下属一起商议庆功宴的事情——其实也没什么好商量的,这类事情早有定例,只要‘萧规曹随’就好。对于许盈这个稳稳混资历的,不犯错就是功劳!
许盈也没有敷衍本职工作的想法,他无意于官场是一回事,责任感又是另一回事。只不过这次的事情是一场庆功宴,典型的面子工程而已,他就算是做出花来又能于百姓、于时局有什么益处不成?
所以按照不功不过的‘先例’分配好工作后,许盈自觉要做的事
情就是各处协调、巡查、监督了。这相比于之前肯定是多了不少活儿的,但和后世996的社畜相比,依旧是朝九晚五还带双休日一样悠哉。
“你这倒是悠闲近日不是要忙庆功宴之事么?”裴庆先看着不像了,逮着问了一回。
许盈用一种‘你还关心这个,你不是最会摸鱼的吗’的表情,一言难尽地看着裴庆。想当初裴庆教导他时可不是什么兢兢业业的人,他有真本事是一回事,为人处世的方式又是另一回事反正那么多年,并没有让自己的学生们觉得他是一个多正经的人。 “庆功宴能有多少事体?这样的事早有先例,照着前事来做难道也不会?”确实有人不会,如果没人在这上面有难处,世上不知道要少多少事。但许盈不在此列,他又不是什么草包,早先还在地方上历练过呢!
至于手下的人,不敢说人人精干,却也值得相信(亲叔叔给许盈安排下属时是有私心的,择选的都是当用之人。这样就算许盈不懂仪曹郎的门道,也能把这个官顺顺当当地当下去)。
“.”裴庆沉默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道:“那你也多用用心,你该知道的,这是大家都在为你铺路。此事办的漂亮些,便是拿的出手的功劳,日后往哪里升都是应当的。”
许盈古怪地看了一眼裴庆,觉得他今天说的话一句比一句奇怪:“先生这话如何说呢?我还以为我这仪曹郎不用多费心呢,只要不犯错就是‘立功’.”
这话裴庆没有反驳,他知道许盈的意思,也觉得许盈说的没错,但他还是希望许盈在这件事里更主动一些.因为他从许盈的这种‘懈怠’里看出许盈竟然还没有转变过来,依旧对官场没有太大兴趣。
当初许盈就是这样,并没有多少野心这里的‘野心’是通俗意义上的特指,而不是泛指。如果说泛指的话,许盈却是极有野心的,他想的那些事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小’了。
当初裴庆和羊琮都不太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那时他们觉得是许盈还小,很多事还没有想法。等到时机到了,
许盈自然会诞生出相当的野心——倒不是两人要让许盈为官做宰,他们对许盈的期待要大的多,将他推上官场更多是想让许盈看的更多、感受更多,觉醒某方面的意识。
而恰恰好,许盈现在一点儿也没表现出觉醒了这方面意识的样子,相关的觉悟几乎没有!
这怎么能行!
然而,这样的话又不好直说,憋了一会儿裴庆竟也只能这样说。
而许盈呢,这个时候其实没感觉到裴庆的暗示,只是裴庆似乎有让他借此机会大大出头一次的意思.虽然表面上看,裴庆这个不那么正经的老师在许盈这里就是‘老师’而已,但实际上,许盈是真的将他当可以信任的长辈的。
既然是裴庆的‘期待’,嘴上没说什么,转头庆功宴的相关工作他却是用心了不少。在他想来,这或许就是某种老师对学生的期待?不管怎么说,总希望许盈能在自己的位置上大放异彩。
如果是这样的话,许盈还是愿意满足一下‘孤寡老人’的按照这年头的标准,裴庆也够得上‘老人’了。再加上他又是个上没老,下没小,中间情缘都没有的单身狗,‘孤寡’也是明摆着的,孤寡老人没毛病。
转天,许盈巡视工作的时候就多尽了几分心——真要说起来,庆功宴上工作繁杂琐碎,但轮着仪曹来负责的部分,核心也就两样,一样是宴会上的饮食,另一样就是歌舞表演之类了。
饮食的话,官方有规格很高的庖厨,平日负责宫中、行台官员用餐,若是人手不够,还可以临时从民间征调。至于具体安排些什么席面,这都是有定例的,玩不出什么花来。或者说玩出花来了,也不好算许盈这个仪曹郎的功劳。
饮食讲究是此时贵族生活的象征没错,但一个礼仪方面的官员,一场庆功宴,饮食安排的再美味、再奇巧又如何呢?又不是拍《小当家》,这是不好记功劳的!
再者说了,经费有限,庆功宴的席面能做的不失皇家体面就是上上大吉了,再精益求精,钱从哪里来?总不能做臣子的给垫付吧?那可就犯忌讳了。
所以,
思来想去,许盈决定在歌舞表演上下些功夫——相比起饮食来说,庆功宴上的歌舞表演和‘乐舞’相关,从传统上来看与‘礼’的干系很大,本来就更像是‘仪曹’的本职工作。
一场庆功宴,乐舞方面搞的特别好,因此被认为是有功,这是没有问题的。